苏糖当上皇后的第三个月,终于摸清了偷懒的诀窍。
每日辰时,萧景琰去上朝,她便裹着锦被滚到床榻最里侧,继续酣睡。等翠儿带着宫女们轻手轻脚进来时,只能看见龙榻上鼓起的一小团,连头发丝都不露。
"娘娘……"翠儿欲哭无泪,"今日命妇们要进宫请安……"
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说我病了。"
"可您昨日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说我又病了。"
翠儿绝望地看向殿外——朱漆廊柱下,萧景琰不知何时下了朝,正负手而立,唇角微扬。
"陛下!"翠儿如见救星。
萧景琰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走到榻前,一把掀开锦被:"皇后得的什么病?"
苏糖蜷成虾米,闭着眼装死:"……懒病。"
萧景琰首接连人带被抱起来,放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两人身影,他玄色龙袍未换,她雪白中衣松散,长发垂落如瀑。
"今日春祭,非去不可。"他拿起玉梳,手法生疏地替她绾发。
苏糖透过镜子看他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戳了戳:"陛下会梳女子发髻?"
"不会。"萧景琰捏住她作乱的手指,"但朕会绑戎族俘虏。"
最后,苏糖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俘虏髻"去了太庙,命妇们低头憋笑,太后扶着额头首叹气。
回宫路上,萧景琰忽然道:"以后让尚服局给你做顶玉冠。"
"为何?"
"省得绾发。"
春深时节,岭南进贡的荔枝到了。
苏糖趴在凉亭石桌上,看宫人们一筐筐往冰窖里搬,忽然扯了扯萧景琰的袖子:"陛下,我想种荔枝树。"
萧景琰挑眉:"御花园有。"
"不是那种。"她眼睛亮晶晶的,"要能结出蜜水荔枝的。"
萧景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对总管太监道:"去岭南挖棵百年荔枝树,连土运来。"
总管太监腿一软:"陛、陛下,这树离了水土活不成啊……"
"那就把岭南的水土也运来。"
一个月后,苏糖的寝殿后园多了座琉璃暖房。
岭南工匠精心搭建的穹顶下,一棵两人合抱的荔枝树郁郁葱葱,树下还引了道活水溪流,俨然把南国风光搬进了皇城。
苏糖赤脚踩在溪边卵石上,仰头看枝头初结的青果:"什么时候能熟?"
萧景琰从身后环住她:"等夏天。"
"可我现在就想吃。"
"苏糖。"他捏她耳垂,"讲点道理。"
她转身搂住他的腰:"那陛下亲亲我,就当尝到甜味了。"
荔枝树成了帝后秘事。
朝臣们只知道陛下近来沉迷农事,甚至亲自过问灌溉时辰,却不知每日黄昏,那位懒散的皇后都会蹲在树下,给每一颗果子起名字。
"这颗叫小红,那颗叫小圆……"她指着枝头念叨,忽然被萧景琰打横抱起。
"陛下?"
"有蚊子。"他皱眉看她脚踝上的红点。
苏糖晃了晃脚丫:"那给蚊子也起个名吧?叫小贪?"
萧景琰气笑了,低头咬她锁骨:"不如叫小糖。"
第一颗荔枝熟透那日,苏糖正靠在萧景琰怀里批奏折。
——准确来说,是萧景琰批,她负责把朱笔蘸好墨递过去,再趁机偷吃两块点心。
"陛下!"太监慌慌张张冲进来,"北境急报!"
萧景琰展开军报,眉头渐锁。苏糖凑过去看,却被一把捂住眼睛:"别看。"
她扒开他的手指缝,瞥见"戎族再犯"西个字。
"又要打仗?"
萧景琰"嗯"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这次朕速去速回。"
苏糖盯着他紧绷的下颌,忽然跳下榻往外跑。
"去哪?"
"摘荔枝!"
暖房里,苏糖踮脚够到最红的那颗果子,小心摘下来。
萧景琰跟进来时,就见她捧着荔枝站在树下,眼眶微红。
"带着它。"她把荔枝塞进他手里,"平安回来再吃。"
萧景琰凝视她许久,忽然将荔枝一分为二,一半喂进她嘴里,一半自己含住。
甜汁在唇齿间漫开,他低头吻住她:"等朕回来,树上的荔枝都归你。"
萧景琰离宫后,苏糖突然勤快起来。
她每日去暖房照料荔枝树,甚至学会了修剪枝桠。翠儿震惊地看着她踮脚除虫的背影:"娘娘,您是不是被夺舍了?"
苏糖拍拍手上的土:"本宫在实践《荔枝栽培十要》。"
——那本书是萧景琰临走前塞给她的,扉页上写着「若养死一棵,朕就种满一宫让你赔」。
夏至那日,枝头荔枝全红了。苏糖坐在树下数日子,忽然听见宫门处传来骚动。
她赤脚跑出去,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的玄甲身影。
萧景琰一把接住她,铠甲上还带着血腥气:"朕回来了。"
苏糖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荔枝熟透了。"
"嗯。"他抚过她散乱的长发,"明天再种一棵?"
蝉鸣喧嚣中,她仰头吻上他的唇。
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