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光明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军用挎包时，天色刚蒙蒙亮。
他蹲在基地临时搭的木板床前，军用胶鞋尖抵着墙根的碎砖，目光落在床头那张卷了边的寻人启事上——昨天傍晚他亲手揭下来的，边角还沾着浆糊的碎屑。
"爸，妈，还有小惠..."他对着启事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轻声念，喉结滚动两下，"基地广播喊了三天，布告栏贴了二十张，没人来认。"他把启事翻过来，用铅笔在背面添上一行字："若见此纸，往B大新校区寻我，七日不归返基地。"笔尖戳破纸张，在床板上留下个小坑。
走廊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把启事折成方块塞进贴胸口袋，手刚碰到父亲留下的旧军刀刀柄，门就被推开了。
苏小柔抱着一摞弹药箱站在门口，迷彩服袖子卷到肘部，腕上的战术表闪着冷光："光明，早。"
"小柔姐。"叶光明起身接过箱子，指腹蹭过箱盖上的划痕，"龙虎小队的事...打听到了？"
苏小柔把门关严，声音压得很低："我找了后勤的老张头，他说龙虎队三天前接了个'郊区仓库有活人'的任务。
结果到地儿才发现，仓库里全是被感染的幸存者，领头的丧尸是个三阶的。"她扯下战术手套，露出虎口处新结的痂，"他们折了西个队员，队长右腿截肢，现在正闹着要基地调补给养伤呢。"
"真的？"叶光明的眼睛亮起来，军刀柄在掌心硌出红印，"那他们...不会再找咱们麻烦了？"
"找？"苏小柔突然笑出声，手指敲了敲弹药箱，"昨天我路过医疗区，听见龙虎队副队骂骂咧咧的，说'老子现在连绷带都不够，还管什么晨曦小队'。"她伸手揉了揉叶光明的头发，发梢沾着的草屑簌簌落下，"放心吧，这阵子没人能腾出手找咱们茬。"
基地食堂的铜钟突然敲响，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邝立新扛着油桶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浅灰夹克上的草屑比昨天更多："都别磨蹭了！
周剑和耿澳把车弄来了——修车厂后边那辆蓝牌货车，油箱加满能跑一百公里！"
"新车？"叶光明快步跟上，军用挎包在腰侧晃荡，"够坐吗？
咱们现在八个人了。"
"后厢铺了草垫，能挤。"邝立新把油桶往墙角一放，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金属钥匙串碰撞的声响惊醒了趴在窗台上的流浪猫，"田医生检查过，刹车和转向都没问题。
曹彩虹说她会开货车，等下让她跟周剑换班。"
"彩虹姐？"叶光明有些意外，想起昨天初见时那个总绞着袖口的姑娘，"她看着...挺文气的。"
"人家在老家帮着开过大卡车。"苏小柔拍了拍他后背，"走，去看看车。"
晨光里的货车落了层薄灰，周剑正踮脚擦前挡风玻璃，肖飞蹲在轮子旁检查刹车片，工具袋敞开着，扳手锤子在地上排得整整齐齐。
耿澳从后厢探出头，手里举着半块发霉的面包："嘿！
这车之前说不定拉过物资，你们看——"
"别翻了！"樊振端着药箱跑过来，圆脸上挂着汗，"把田医生的消毒水放稳当，那玻璃瓶子可金贵！"他转身对曹彩虹招招手，"彩虹姐，你帮我把绷带卷捆紧，松了路上要散。"
曹彩虹蹲在后厢，红绳腕带随着动作轻晃。
她接过绷带时指尖微颤，却很快稳住，手法比樊振还利落："我妈以前是村医，这些我熟。"她抬头时正撞进叶光明的视线，慌忙低头，发梢扫过手背，"你...就是要回家的那个？"
叶光明喉咙发紧，摸了摸贴胸的口袋："嗯，去光明中学和家里看看。"他顿了顿，从包里掏出张照片，"我妹妹小惠，去年刚上初一，扎着马尾...要是你见着..."
"我帮你留意。"曹彩虹接过照片，指腹轻轻抚过照片上女孩的笑脸，"我弟弟也这么大，去年...走散了。"
"都上车！"邝立新拍了拍车头，发动机轰鸣声盖过了她的尾音。
前半程的路比预想中顺利。
货车碾过满地碎玻璃，绕过倒在路中央的公交车，偶尔遇到零散丧尸，肖飞的弩箭总能精准贯穿它们的后颈。
耿澳半挂在车门外，步枪搭在肩上哼着跑调的歌："这比上个月清超市轻松多了，我还以为得..."
"轰——！"
爆炸声像惊雷劈开空气，货车剧烈震动，后厢的药箱"哐当"砸在曹彩虹脚边。
叶光明猛地抓住车顶扶手，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三公里外的浓烟——灰黑色的烟柱裹着碎砖，正从一栋二十层的高楼顶端腾起。
"是B大方向！"周剑踩下刹车，轮胎在地面擦出焦痕，"那栋楼...像是被炸开的！"
苏小柔举起望远镜，镜片上蒙了层灰："看楼顶！
有穿迷彩服的——是救援大部队的标志！"她的声音突然发紧，"他们被围了！
楼下至少有两百只丧尸，还有...有几只体型特别大的！"
邝立新猛地扯下车钥匙："过去！能帮一把是一把！"
货车重新启动时，叶光明看见高楼二层的窗户突然被撞碎，几个穿救援服的人连滚带爬冲出来，其中一个年轻士兵后背全是血，他反手扔出颗手雷，转身时腹部的伤口裂开，暗红色的血浸透了迷彩裤。
"队长！
炸药装好了！"他的喊声响彻硝烟，"你们带着李博士先走，我断后！"
中年领队拽住他的胳膊："小徐！你伤成这样——"
"我能撑！"年轻士兵甩开领队的手，从腰上解下急救包扔过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端起枪冲进丧尸群，子弹打在最近的丧尸头上，脑浆混着黑血溅在墙上，"走啊！"
领队咬着牙转身，扶着戴眼镜的老人往巷子里跑。
年轻士兵边打边退，鞋跟卡在碎砖里踉跄了一下，丧尸的指甲刮过他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三道血痕。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笑了："奶奶说我属猫，有九条命...这才用了三条..."
货车离他只剩五十米时，叶光明看见他的枪突然哑了。
年轻士兵甩开枪，从腰后抽出军刀，转身的瞬间，整栋楼的玻璃同时爆裂——成百上千只丧尸从各个楼层涌出来，像黑色的潮水漫过街道。
"往巷子里跑！"苏小柔猛地拍打车顶，"周剑，冲过去！"
年轻士兵退到楼门口，军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回头看了眼巷子深处——领队的背影己经消失在转角，李博士的眼镜片闪过最后一道光。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锁上大门，转身时楼梯间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第九条命..."他轻声说，军刀抵住第一个扑过来的丧尸咽喉，"给你们。"
而此时的晨曦小队货车正冲破烟尘，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