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洗脸水泛起油光,陆燃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三岁那年偷用哥哥的发胶,镜子里映出的却是张爬满尸斑的脸。戏台上的梆子声透过化妆间木墙,敲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用指尖挑起一坨水粉,在掌心碾开时闻到股腐朽的甜——那是掺了骨灰的老粉,民国戏班子里惯用这法子让妆容持久。
“陆老师,该上戏了。”
梳头的小丫头递来凤冠,袖口露出的青色胎记让顾淮瞳孔骤缩——与管理员02后颈的电子屏位置完全一致。陆燃对着镜子勾勒眼线,笔尖突然戳进眼角,鲜血混着水粉在脸颊绽开,他却望着镜中倒影笑了:“顾老师,您的军阀皮带扣该擦擦了,反光晃得我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顾淮低头,黄铜扣上的“忠孝节义”西字映出化妆间的死角:本该空无一人的角落,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她的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转,手里攥着半支断簪。陆燃的水袖突然拂过他手背,青年指尖藏着的代码纸团迅速展开:【所有NPC后颈都有胎记,是系统的监控节点】
旦角眼底的阴魂剧场
锣鼓声转为急板时,陆燃踩着三寸金莲迈上戏台。水袖扫过台柱的瞬间,他看见朱漆剥落处露出的墨字:“民国十二年七月十五,陆老板携青铜镜入班。”脑内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却比平时模糊许多:【警告:实验体007视觉神经接入异常】
“原来......”陆燃的喉间泛起铁锈味,戏服下的皮肤突然发痒,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水粉里掺的不是骨灰......是尸油。”
台下的鬼魂观众开始骚动,戴瓜皮帽的老者们举起纸灯笼,照亮的却不是戏台,而是他们自己的脸——那些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电子元件。陆燃的右眼突然剧痛,他踉跄着扶住台柱,看见真正的观众席空空如也,只有无数摄像头隐藏在藻井雕花里,镜头红光与鬼魂灯笼重叠,形成诡异的双重影像。
“柳公子......”
穿月白旗袍的女鬼不知何时站上戏台,她的断簪抵住顾淮的喉结,军刀鞘上的“赠陆渊”三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陆燃注意到她的戏服补丁针脚,正是第一卷苗疆副本里,被他用台词催眠的血尸祭司的手法。顾淮的指尖扣住刀柄,却没有拔剑——女鬼的瞳孔里倒映着化妆间的账本,泛黄纸页上“陆老板”的签名与陆渊的电子笔迹完全重合。
军阀与戏子的空中诡影
“楼台会”的威亚升起到三丈高时,陆燃听见钢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顾淮的军靴碾过他的绣鞋,皮带上的铜扣划破戏服,露出腰侧新生的代码纹路——那是昨夜他用匕首剜去刺青腐肉时,陆燃的血液渗入伤口留下的痕迹。
“往左两寸。”陆燃的水袖缠住顾淮的脖颈,代码在视网膜上投射出钢索断裂的倒计时,“三秒后踩我的肩膀借力。”
女鬼的断簪突然刺向陆燃后心,顾淮在千钧一发之际旋身,军刀出鞘带起的劲风割断威亚。坠落的瞬间,陆燃看见戏台穹顶的藻井正在旋转,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实验室里水晶棺中的“顾淮”,此刻正睁开灰蓝色的眼睛。
“顾淮!”
这声呼喊不在剧本里。陆燃感觉戏服下有东西在蠕动,低头看见无数尸虫正从盘金绣的缝隙钻出,它们的背甲上刻着与第一卷青铜镜相同的编号。顾淮的手臂圈住他的腰,落地时用后背垫在下方,军刀插入青砖的脆响中,陆燃听见他闷哼一声,肩胛骨处的刺青正在渗出黑血——那是系统对“擅自改戏”的惩罚。
妆奁里的亡者账本
鬼魂们在晨光中化作飞灰,陆燃扯下凤冠,发间掉出半页账本。顾淮用军刀挑起纸页,霉斑下的字迹逐渐清晰:“民国十二年九月初九,陆老板以纹银三百两购青铜镜壹面,编号:JY-001。”
“和我们在第一卷打碎的镜子......”陆燃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摸到戏服夹层里的硬物,取出时发现是枚铜钥匙,钥匙环上刻着“漱玉台专用”,而钥匙齿纹,竟与陆渊实验室的指纹锁完全吻合,“哥哥当年......真的来过这里。”
顾淮的指尖抚过“赠陆渊”的刻字,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隐藏的摩斯密码。陆燃的代码屏自动解析,视网膜上跳出红色警告:【警告:检测到管理员权限残留,戏楼时间线正在吞噬现实】
远处传来警笛声,却带着明显的电子合成感。陆燃望着化妆间的镜子,发现镜中自己的戏服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现实中的黑色卫衣,而卫衣左胸口袋,不知何时多了枚盘金绣的牡丹胸针——正是杜丽娘骸骨手中的那支。
“他们在加速融合现实与副本。”顾淮扯下染血的戏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刺青在锁骨处蜿蜒成牡丹纹样,“下一场戏,可能就是我们的现实人生。”
陆燃握紧铜钥匙,感受到钥匙齿纹在掌心留下的凹痕。他想起哥哥邮件里的音频,最后那句被电流干扰的话突然清晰:“小燃,如果有一天你在戏服里发现钥匙,就去后台第三间更衣室,那里有......”
“去吗?”顾淮的军刀抵住后门,刀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带着刺青,一个缠着代码,“这次可能没有威亚救场。”
陆燃轻笑一声,将牡丹胸针别在顾淮毛衣上:“怕什么,顾老师的肩膀,比威亚结实多了。”
后台第三间更衣室的木门吱呀作响,积灰的梳妆台中央,摆着台老式放映机,胶片盒上贴着标签:“1942.8.15,漱玉台最后一场戏”。陆燃将铜钥匙插入放映机,齿轮转动的声音里,幕布突然亮起——
画面里,年轻的陆渊穿着马褂,正将青铜镜递给穿戏服的杜丽娘,两人身后的戏台上,站着个与顾淮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的军刀鞘上刻着相同的“赠陆渊”。陆燃的代码屏疯狂震动,他看见胶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正在变化,从1942年跳到2025年,最终定格在他们进入戏楼的时刻。
“原来......”顾淮的声音混着放映机的杂音,“我们不是第一次演这场戏。”
陆燃望着幕布上自己的倒影,此刻他的戏子妆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现实中的面容,而那双眼睛里,既有民国戏子的哀愁,也有现实青年的坚毅。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观众满意度95%,触发隐藏剧情——《无间片场》的真相,在每一面镜子背后】
顾淮的刺青突然发烫,他摸向胸口,发现牡丹纹样正在与陆燃的代码纹路融合,形成一把完整的钥匙形状。陆燃将胶片从放映机中取出,发现胶片内侧用代码写着:“第三幕,雅座密道的尽头,是现实的裂缝”。
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现实世界的方向传来。陆燃望着窗外逐渐模糊的雨幕,看见远处的高楼大厦正在扭曲,化作戏楼的飞檐斗拱。顾淮握紧他的手,军刀与洛阳铲碎片在口袋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准备好了吗?”陆燃举起牡丹胸针,针尖对准镜中的自己,“这次,我们要在系统的剧本里,演一场真正的破局戏。”
顾淮点头,刺青与代码在两人相触的瞬间迸发金光。镜面上浮现出无数个重叠的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他们不同的扮相,却都在做同一件事——打破镜子,走向未知的门。
当第一滴真实的雨水落在陆燃脸颊时,他听见系统最后的低语:【欢迎来到,无间片场的核心。】
幕布缓缓落下,却在边缘露出一角——那里,另一个版本的他们正在重复相同的剧情,而戏服上的牡丹花纹,正在渗出真实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