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宝捏着那封印着青竹的信，指腹在朱砂印上时，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王大力被逐出师门时那句"青竹峰不养废物"突然在耳边炸响，他盯着石墩上还残留的信笺褶皱，突然笑出了声——这哪是请帖，分明是块试金石。
"张三！
李晓月！
王大力！
陈叔！"他扯着嗓子往客栈里喊，手里的信被折成小方块抛着玩，"都来前院！
有好事！"
揉面的张三甩着沾面粉的手第一个冲出来，面盆里的面团被他拍得"咚"一声："老板又搞啥子花样？
昨儿刚说要教我暗劲揉面，今儿莫不是要带我们下馆子？"
李晓月擦到一半的雁翎刀"当啷"磕在门槛上，刀鞘都歪了："是比武？
我刀还没擦亮呢！"小姑娘耳尖泛红，指尖偷偷蹭了蹭刀背——她总说怕疼，可一听说动刀的事，眼睛比刀芒还亮。
王大力最沉得住气，却也攥紧了腰间的布带。
他被逐出师门时，青竹峰的弟子就是这么攥着剑穗冷笑的，此刻喉结动了动："段老板，可是...和青竹峰有关？"
陈老伯慢悠悠晃出来，扫帚往腋下一夹："小宝这猴儿精，能笑成这样，准不是喝早茶的好事。"
段小宝把信往石桌上一拍，朱砂印子在阳光下红得刺眼："苍梧山武道大会，青竹峰做东。"他扫过王大力发白的指节，故意拖长调子，"说是要请各路人马切磋，我琢磨着——"他突然伸手勾住王大力肩膀，"咱万徒客栈的招牌，也该挂到苍梧山山顶上了！"
客栈里静了一瞬。
张三的面剂子"啪"地掉在地上："老板你疯了？
那大会我听说过，去年暗劲高手都被先天境的揍得找不着北！"
李晓月突然把刀往地上一插，刀身震得嗡嗡响："我去！
我刀擦不亮可以再擦，可要是连苍梧山都不敢去，往后谁信咱们'包教包会'？"她转头冲王大力笑，小虎牙闪了闪，"王大哥，你说是不是？"
王大力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他望着石桌上的信，想起被逐那天跪在青竹峰山门，掌门扔下来的断剑扎进土里——此刻石桌缝里还嵌着半粒米，是张三揉面时掉的。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阳光还亮："段老板，我学崩山拳时你说'拳劲要往实处打'，这趟...我往实处打。"
陈老伯用扫帚尖戳了戳信："青竹峰的请帖，没安好心。"他摸了摸胡子，扫帚突然转了个花，扫起地上的面剂子抛给张三，"不过咱万徒客栈的扫帚，也该扫扫他们的山门。"
段小宝看着西张亮晶晶的脸，突然觉得怀里的破境丹瓶发烫。
他拍了拍桌案："明儿开始特训！
张三，你揉面时给我把暗劲揉进去，面团能立住刀算过关；晓月，刀鞘磕门槛的毛病给我改了，拔刀要像抽春天的柳叶——悄没声儿但见血；大力，崩山拳加《扫叶诀》的卸力，青竹峰的剑招我熟，专挑他们的破绽打；陈叔..."他挠了挠头，"您老就在边上看着，他们要是偷懒，扫帚疙瘩伺候。"
特训那三天，客栈的动静能掀翻瓦顶。
张三揉面的"咚咚"声里多了嗡鸣，第七天他拍扁的面团竟自己立了起来，刀进去颤了三颤没倒——他举着面刀喊得岔了音："老板！
我暗劲揉的面能包饺子了！"
李晓月在院墙上画了二十个靶心，刀光过去时，靶心的纸纹丝不动，背面却整整齐齐扎着二十个刀孔。
她举着刀跑到段小宝跟前，鼻尖沾着汗："您说的'刀过留痕，人过不留声'，我...我好像摸到了！"
王大力的崩山拳原本像夯地，现在每一拳都带起半片落叶，叶尖对着假想敌的膻中穴——那是青竹峰剑招里最常露的破绽。
他擦着汗对段小宝笑："段老板，要是遇上青竹峰的人，我这拳...能打断他们的剑。"
陈老伯每天搬个小马扎坐在树底下，扫帚往腿上一搭。
张三揉面偷懒时，扫帚尖"咻"地扫过去，面盆差点翻了；李晓月拔刀犹豫时，他咳嗽一声，小姑娘的刀立刻快了三分。
到最后一天，他冲段小宝点头："你这小子，教人的法子倒像模像样。"
出发那天，段小宝把客栈门锁好，鎏金招牌擦得能照见人影。
他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破境丹、《苍澜扫叶诀》残页，还有张三硬塞的十个馒头——"万一山上没面吃"。
苍梧山离得不算远，坐了半天大巴，又爬了小半个时辰山路，远远就见山坳里搭着十数座擂台，红绸子被山风吹得猎猎响。
穿劲装的、背刀剑的、套外骨骼的，三三两两聚在擂台边，有说有笑地往签到处走。
李晓月攥着刀鞘的手在抖，王大力的指节发白，张三往嘴里塞了个馒头壮胆，陈老伯的扫帚却扫得更欢了，把脚边的碎石块扫成个小塔。
段小宝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阴影罩下来时，他先闻到了铁锈味——是热武战士常用的能量液挥发的味道。
"你们就是万徒客栈的？"
声音像刮过刀背，段小宝抬头，就见个穿玄铁外骨骼的黑衣人站在跟前，面罩只露出一双冷得结冰的眼睛。
外骨骼关节处渗着淡蓝的能量光，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听说你们教出的徒弟能接先天境三掌？"黑衣人抬手，外骨骼的指尖弹出半寸寒芒，"我青竹峰的剑，可不等着人接。"
山风卷着红绸子"哗啦"一响，段小宝摸了摸怀里的破境丹瓶。
他望着黑衣人背后的擂台，那里挂着"苍梧山武道大会"的金漆木牌，在阳光下晃得人头晕。
而在更远处，青竹峰的山门若隐若现，飞檐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像极了王大力被逐那天，山门下那串警示犯门者的铜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