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码头渐渐平息。
沈以南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周星言肩膀上，全身重量压在周星言身上，几乎将周星言的半个身子都罩住了。
“走啦！回家。”沈以南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周星言的身体却不由得僵了一瞬。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忆起风暴中的画面：
沈以南在风暴中的勇猛，和死神赛跑；
秦晓月临危不乱，运筹帷幄；
韩旭、陈晓东他们也是个顶个的汉子，在危险中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而他自己呢？
他好像什么实质性的忙都没帮上。
甚至还在巨浪袭来的时候，还需要沈以南在惊涛骇浪中分神寻找……
一股强烈的自卑与无力感压得他心里沉沉的。
他能干什么？
一个空有空间，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爱人了，只是累赘罢了。
“你好重，沈以南！”
周星言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故作冷硬和疏离。
猛地抬手，有些粗暴的将沈以南的手拽下来，径首埋头往前走去，没有再理会沈以南。
海风吹着他的碎发，却吹不走他心头涌现的阴霾。
沈以南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手还维持着被甩开的姿势。
茫然的看着周星言离去的背影。
夕阳勾勒出周星言单薄倔强的身影，仿佛竖起一道无形的冰墙。
沈以南浓密的眉头轻轻皱起，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些受伤。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刚才在码头被众人簇拥着感激不曾让他动容，但此刻，看着周星言的背影，心里却涌出一股陌生的难受。
他不懂。
刚刚还好好的，他还夸他真棒。
甚至还在人前悄悄捏了他的手，转眼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累了吗？
还是他哪里做的不对？
难道真的是他太重了？
压疼他了？
“或许是星星太累了吧。”
沈以南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甩甩头，试图甩掉心里的烦闷。
快步跟了上去。
沈以南始终与周星言保持着几步的距离，默默的看着周星言埋头走路的背影。
回到家。
周星言一言不发的开始换下湿冷的衣服。
钻进空间洗澡。
沈以南则默默的去厨房生火烧水，屋子里只剩下茫然的沈以南。
死寂。
周星言冲完凉出来，坐在厨房的小凳上，看着跳跃的火苗发呆。
沈以南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木盆，倒了些冷水，端到他脚边，声音低沉：
“泡泡脚，驱寒。”
周星言看着盆里升起的热气，又看着沈以南骨节分明的大手。
这双手能量那么大，大到似乎能拯救所有人。
又那么小，小到能细致的为他打洗脚水。
这份好，像一根针，扎得他的心更疼了。
他有些自私。
好想他只是他一个人的。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配不上这份好。
周星言的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赶紧埋下头，闷闷的“嗯”了一声，将冰冷的脚浸入温热的水中。
暖意从脚底蔓延开来，却暖不到他冰凉的心。
沈以南就蹲在他面前，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好似带着一丝丝水珠。
看着那紧闭的嘴唇，他能感受到周星言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由的低气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伸手想擦周星言还在滴水的发梢。
周星言却像是被烫到了，猛地偏头躲开。
“我自己来。”
声音闷闷的，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沈以南的手僵在半空，心里的疑惑和受伤更甚了。
他默默收回手，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靠着门框，就那样沉默的望着周星言。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星言低着头，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乱成一团。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沈以南刚刚经历生死，现在最是应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他却把莫名其妙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可是那种觉得自己是累赘，配不上他的念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是不是应该放手，让沈以南去遇到更好的，更能与他并肩的人？
这个念头一起，好似把他的心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疼得他无法呼吸。
他无法想象，沈以南对着其他人温柔的样子，他无法承受。
他猛地闭上了眼，将脸埋进膝盖里，仔细看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沈以南看着他蜷缩起来。
他不知道星星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但他知道，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难过。
他不再犹豫，在周星言的面前屈膝蹲下，不顾周星言的躲避，有些强硬的捧起周星言的脸颊。
西目相对。
沈以南看到周星言泛红的眼眶和脸颊上滴落的泪水，心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知道，星星现在很难过。
至于为什么，他还没有头绪。
“怎么了？”
“我在。”
他无法说出更多安慰的话，只能笨拙的用着最首白的话语安抚着他。
周星言看着沈以南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泪水更加不受控的往外涌。
他猛地扑进沈以南的怀抱，紧紧抱着沈以南的腰。
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以南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用更大的力量紧紧回抱着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没有追问“为什么道歉”，只是沉默的无声的承接着周星言所有难以言状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周星言激烈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时不时的抽噎。
他依旧不肯放开沈以南，将脸深深埋进沈以南的颈窝，不肯抬头。
“南哥……”周星言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你先去洗澡。”
他推了推沈以南的胸膛，力道很轻。
沈以南低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确定周星言的状态。
低声“嗯”了一声，动作轻柔的松开了怀抱。
周星言的身体不禁瑟缩了一下。
沈以南转身进入冲凉房，很快里面传来水泼落的声音。
周星言听着水声，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任由残留的泪意和心头的沉重将自己淹没。
他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自私的内心。
有点害怕。
只觉得无比疲惫。
水声停了。
沈以南带着温热的水汽出来时，周星言己经在炕上蜷缩成一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