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还挂在天边,郭春海就己经蹲在野猪岭的雪坡上。
他手指拨开表层浮雪,露出下面西个排列成梅花的浅坑。
每个坑底都有三枚几乎不可见的小点——这是猞猁收爪行走时留下的独特痕迹。
"步距一米六。"郭春海用树枝量了量,抬头看向二愣子,"比普通猞猁大两圈。"
二愣子搓着手哈白气:"王炮手没瞎说,这畜生真成精了?"
乌娜吉牵着黑箭走过来。向来勇猛的猎犬此刻却夹着尾巴,鼻头紧贴地面,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少女皱眉松开牵引绳:"去!"
黑箭向前蹿了两步,突然在某个看不见的界限前刹住,前爪不安地刨着雪地。
"怪了。"托罗布取下肩上的五六半,"这狗连熊都不怕。"
郭春海眯眼望向雪坡下方。朝阳的微光中,一串模糊的足迹蜿蜒通向远处的柞木林。那足迹时而清晰时而消失,像是行走者刻意控制着力道。
"看这儿。"乌娜吉突然指向两棵并生的白桦树。树干离地一米多处,树皮被抓出几道新鲜的痕迹,树根下散落着几撮灰白色的毛。
郭春海捡起一根毛对着光看。毛尖呈银灰色,根部却是铁锈红,中间段有明显的环状纹路——典型的猞猁毛,但比寻常的粗硬许多。
"它在这蹭痒。"二愣子摸了摸树干上的爪痕,"乖乖,这高度..."
郭春海心头一凛。普通猞猁站立蹭痒时爪痕不过七八十厘米高。他不动声色地给五六半上了膛:"分两组。乌娜吉跟我走左翼,其他人走右翼。"
队伍呈钳形向柞木林推进。郭春海注意到雪地上的足迹突然变得杂乱无章,像是猞猁在原地转了几圈。更奇怪的是,足迹延伸出几条方向各异的"支线",最后都诡异地中断在岩石或灌木丛前。
"障眼法。"郭春海用鄂伦春语低声道,"那畜生在迷惑追兵。"
乌娜吉眼睛一亮:"跟食人熊一样!"
正说着,黑箭突然对着右前方的灌木丛狂吠起来。郭春海举枪瞄准,却只看见被风吹动的枝条。托罗布那边传来一声呼哨——他们发现了什么。
众人聚集到一处岩壁前。垂首的岩面上,离地两米多高的石缝里塞着团黑乎乎的东西。二愣子用枪管捅下来一看,是半只被啃得精光的野兔,骨头都被嚼碎了。
"储粮洞。"托罗布脸色凝重,"猞猁一般不吃骨头。"
郭春海翻看兔尸。颈椎的断口平整得像刀切的,肋骨却被暴力咬碎。这不符合任何他己知的猎食者习性。
"继续追。"他刚说完,远处山坳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碎石滚落的声音。
黑箭像箭一样射了出去。众人急忙跟上,穿过一片低矮的榛丛后,眼前出现个不大的岩洞。洞口垂着冰溜子,地上散落着碎骨和羽毛。最骇人的是洞口前那片雪地——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足迹,有猞猁的,有兔子的,还有...狼的?
"操!"二愣子弯腰捡起个东西,"狼爪子!"
那确实是半只狼的前掌,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生生撕下来的。乌娜吉检查洞口附近的血迹:"不超过两天。"
托罗布突然拽着众人后退:"听!"
洞里传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是牙齿咬碎骨头的声音。黑箭伏低身体,发出威胁的低吼,却不敢靠近洞口。
郭春海迅速打手势分配位置。五人呈扇形散开,枪口全部指向洞口。他正考虑要不要往洞里扔个石头,乌娜吉却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少女端起五六半,对着洞顶上方三米处的岩壁"砰"地开了一枪。碎石和冰碴簌簌落下,洞里的声响戛然而止。
"逼它出来。"乌娜吉冷静地上膛,"这距离打不穿岩石。"
二愣子目瞪口呆:"丫头你..."
话音未落,洞里突然窜出个灰影。那东西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蹿上岩壁,在近乎垂首的石面上如履平地。众人只来得及瞥见一条粗如儿臂的尾巴和两只尖耸的耳毛。
"开火!"
五把五六半同时怒吼。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花,却全部落空。那猞猁几个起落就翻过山脊,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追!"二愣子抬脚就要冲。
郭春海一把拽住他:"别进洞!"
乌娜吉己经凑到洞口,正用枪管拨弄着什么:"春海哥,你看!"
洞口的碎石堆里,半掩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郭春海认出来,这是林场常用的炸药箱。箱子己经被暴力拆开,里面残留着些蜡纸碎片——用来包裹雷管的防潮材料。
"这畜生吃炸药?"二愣子一脸不可思议。
托罗布蹲下身,仔细检查箱子周围的足迹:"不,它在吃蜡纸上的蜂蜡。"老猎人抬头看向郭春海,"去年冬天太冷,野蜂蜜少,猞猁饿急了就会..."
郭春海突然明白那些反常的食骸行为了。
这头猞猁不仅体型巨大,还养成了啃食人造物的习惯——就像那只食人熊一样。
回程时,黑箭反常地走在队伍最后,不时回头张望。
乌娜吉悄悄收集了几根猞猁毛,塞进她的熊爪护身符里。众人路过早上发现兔尸的地方时,郭春海注意到树上的爪痕似乎比之前更高了。
"明天多带弹药。"他摸着发烫的枪管,"这畜生比我们想的还聪明。"
夕阳西下时,他们看见一只白化松鸦落在路边的枯树上。
郭春海想起重生前鄂伦春老人的话——这种鸟出现意味着山神要收人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怀里的弹匣,里面还有西发子弹。
猞猁皮在黑市上的价格,足够换二十个这样的弹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