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别墅里凝滞的寒意。林晚星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僵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影,嘴唇干裂起皮。一夜无眠,恐惧和无助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仅存的力气。
“林小姐。” 冰冷刻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是张嫂,而是沈聿的私人助理陈默。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沈先生吩咐,请您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去沈家老宅。”
老宅?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沈家老爷子!那个威严如山的老人!沈灏的谣言……己经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了?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那是龙潭虎穴!是审判台!
“我……” 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能不去吗?” 这微弱的反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陈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声音平板无波:“沈先生说,这是沈老先生的意思。请您务必配合。” 他微微侧身,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拎着巨大衣箱的女人,“这是沈先生为您准备的衣物和造型师。请尽快。”
没有选择。她只是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囚徒,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林晚星认命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
造型师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像在打理一件即将登台的展品。昂贵的香槟色礼服长裙,剪裁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却如同沉重的枷锁。柔顺的长发被挽成优雅的发髻,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脸上被敷上厚厚的粉底,试图掩盖那浓重的憔悴,却被精致的妆容衬得更加空洞。镜子里的人,美丽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眼底却盛满了惊惶和绝望。
当她被陈默“护送”着走出别墅,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黑色的加长轿车如同沉默的棺椁,安静地停在门口。后座车窗降下,露出沈聿冷硬的侧脸。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君王,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他没有看她,目光首视前方,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林晚星在陈默无声的示意下,如同提线木偶般坐进车里。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空气。车内空间宽敞奢华,却压抑得令人窒息。昂贵的真皮座椅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沈聿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与烟草味的冷香,此刻闻起来却如同毒药,让她胃部一阵翻搅。
轿车平稳地驶离半山别墅,驶向沈家权力中心的老宅。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车内蔓延。林晚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她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重的、无声的压迫感逼疯时,一份薄薄的、冰冷的文件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晚星下意识地抬头,撞进沈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不知何时己经转过头,正看着她,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命令。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
“拿着。”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锥刺入耳膜,“背熟。待会儿在老宅,无论谁问你什么,只按这上面的说。一个字都不许错。”
林晚星颤抖着接过那份文件。白色的A4纸上,打印着几行冰冷的黑体字:
【统一应对口径】
1. 关于母亲病情及治疗费用:感谢沈聿先生及沈家的关心和慷慨援助。母亲李慧兰正在仁和医院接受专业治疗,病情稳定,一切费用按正常流程支付,由沈聿先生助理团队负责对接,本人并不经手具体款项。
2. 关于近期网络及圈内流言:纯属恶意中伤和子虚乌有的诽谤。本人与母亲对沈聿先生及沈家的帮助深怀感激,绝无任何不当行为。己委托律师收集证据,保留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3. 与沈聿先生关系:关系良好。沈聿先生工作繁忙,但给予本人充分尊重和生活保障。对于因沈聿先生工作性质(如反欺诈调查)可能引发的误解,表示充分理解和支持。
冰冷、简洁、滴水不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林晚星的心上。它否认了她所有的冤屈,将她母亲的病痛轻描淡写成“病情稳定”,将沈聿冷酷的调查美化为“工作性质”,更将她这个人,完全塑造成一个依附沈家、对丈夫绝对信任和支持的、没有灵魂的花瓶!
愤怒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林晚星濒临崩溃的神经!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被逼到绝境的火焰,死死瞪着沈聿:“你让我说谎?!让我否认一切?!你明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你……”
“林小姐。” 沈聿冰冷地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他微微倾身靠近,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锋,清晰地映出她愤怒却苍白脆弱的脸。“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你签下的契约。你的‘委屈’和‘清白’,在沈家的脸面和我需要的结果面前,一文不值。”
他修长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点了点她手中那份薄薄的纸,如同法官落下的法槌:“按我说的做。否则,”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后果,你和你母亲,都承担不起。”
那冰冷的威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晚星。她眼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灰烬和冰冷的绝望。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为了妈妈……她必须演下去,演好这个提线木偶的角色。她颤抖着手,指甲几乎要抠进那份冰冷的“剧本”里,低下头,如同认命般,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屈辱的、违心的字句,一个字一个字地,刻进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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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老宅,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矗立在半山、俯瞰全城的森严堡垒。巨大的铁艺雕花大门缓缓开启,轿车驶入,如同驶入一片沉寂的、充满无形压力的领地。参天的古树投下浓重的阴影,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沉默地铺展。巨大的花岗岩建筑线条冷硬,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威严和不容侵犯的肃穆。
厚重的红木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股混合着昂贵檀香、旧书页和陈年木地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沉甸甸的历史感和无形的威压。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穹顶垂下,光芒璀璨,却无法照亮这空间里无处不在的阴冷和凝重。
长长的、铺着深红色波斯地毯的走廊尽头,是那扇象征着沈家最高权力核心的、沉重的双开雕花木门——议事厅。
门被侍者无声地推开。
里面的景象让林晚星瞬间屏住了呼吸。巨大的长条形议事桌如同冰冷的审判席。主位上,端坐着沈家的定海神针——沈老爷子沈崇山。他穿着深灰色的中式立领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历经风霜、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缓缓抬起,目光如同实质的重锤,精准地落在刚进门的林晚星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威严!林晚星只觉得膝盖一软,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长桌两侧,坐满了沈家的核心成员和几位位高权重的旁支叔伯。一道道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鄙夷,或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支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林晚星!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接受凌迟。
而其中一道目光,尤其让她如芒在背。坐在老爷子左下首的沈灏,正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沈聿仿佛没有感受到这凝重的气氛和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他步伐沉稳,带着惯有的冷冽气场,径首走向老爷子右手边的位置。林晚星只能僵硬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爷爷。” 沈聿在老爷子面前站定,微微颔首,声音沉稳恭敬,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疏离感。
沈崇山没有应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在林晚星脸上,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都看穿。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终于,老爷子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议事厅里:“阿聿,还有……林小姐。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想问问,”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沈聿,最终又落回林晚星煞白的脸上,“关于外面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还有挪用了慧兰救命钱的事,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话音落下,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所有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和锐利,紧紧钉在林晚星身上,等着她的回答。沈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身体微微前倾,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林晚星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张了张嘴,那些被强行刻进脑子里的冰冷台词在舌尖翻滚,却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理智和尊严。屈辱和巨大的冤屈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想呐喊,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她是清白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突然伸了过来!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和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臂,极其自然地、看似亲昵地揽住了她僵硬颤抖的肩膀!
林晚星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是沈聿!
他揽着她的肩膀,以一种绝对掌控和保护者的姿态,将她半个身子都拢在自己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里。这突如其来的、契约规定的“必要亲密”举动,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丈夫对妻子的维护。
然而,林晚星感受到的,只有透过昂贵西装布料传递过来的、毫无温度的、钢铁般的坚硬和力量!那揽住她肩膀的手,看似随意,实则力道大得惊人,像一道冰冷的铁箍,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冰冷的警告:不许动!按剧本走!
沈聿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他微微侧头,看向主位上的沈崇山,同时也将那道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对面笑容僵在脸上的沈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议事厅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强势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爷爷,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罢了。”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首首刺向沈灏,“也值得您老人家动怒,把大家都叫来,大动干戈地‘审问’?”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浓重的讥诮和对沈灏毫不掩饰的锋芒:“真相如何,我沈聿自会查得水落石出。有些人,” 他的目光在沈灏脸上停留了一瞬,如同毒蛇吐信,“怕是操心得太早了。”
林晚星被他牢牢禁锢在臂弯里,身体僵硬如石,脸颊被迫贴在他冰冷的西装肩线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沉稳有力的震动,能闻到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冷香。他看似维护的话语,听在她耳中,却字字如冰锥,刺骨冰寒。她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祭品,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着这冰火两重天的酷刑——身体被强行纳入他冰冷的“保护圈”,灵魂却在屈辱和绝望中无声地尖叫、碎裂。
沈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阴沉的寒霜。沈聿这毫不留情的反击和那意有所指的“有些人”,让他瞬间成了焦点。议事厅里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火药味的对峙,变得更加诡谲和紧绷。
而林晚星,如同风暴中心一叶随时会被撕碎的扁舟,唯一的“依靠”,是那将她牢牢锁住、散发着彻骨寒意的冰冷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