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二楼书房的台灯投下昏黄光晕,江尘将最后一沓实验室文件推到苏绾面前时,指节在牛皮纸边缘压出浅白的痕。
窗外的梧桐叶仍在沙沙作响,却掩不住他太阳穴跳动的节奏——那是超维逻辑链启动时特有的紧绷感。
“加密部分破解了。”他转动钢笔,笔尖在文件某页画了个圈,“这七笔转账,单笔三百万,时间间隔正好是实验体定期注射基因强化剂的周期。”
苏绾俯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
她的指尖停在“晨曦基金会”几个字上,指甲因长期接触化学试剂泛着不自然的白:“去年江氏集团慈善晚宴,我替养父整理过他们的捐赠协议。”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名义上是资助罕见病研究,可我见过他们的审计报告......”声音突然顿住,像被什么哽住。
江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面。
两本泛黄的日记本摊开着,一本是母亲的,最后一页潦草写着“容器计划”;另一本封皮印着江氏集团logo,刚从实验室暗格里取出,扉页写着“活体样本培育记录”。
月光从她背后的窗棂漏进来,在两本日记的重叠处,恰好映出半枚银戒的反光——那是他们拼合的同心圆。
手机在此时震动。
江尘接起电话前,瞥见苏绾正用拇指反复戒指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07”,和她腕间的月牙疤重叠成模糊的影。
“王警官。”他按下免提,书房里响起对方略带沙哑的嗓音,“经侦队刚查了晨曦基金会的账户流水,近三年有十八笔大额进账,备注都是‘医疗设备采购’,但对应的供应商......”停顿声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全是空壳公司。”
苏绾的呼吸突然急促。
江尘余光瞥见她攥着文件的指节发白,腕间月牙疤因用力而泛红。
他伸手按住她手背,触感凉得惊人:“能查资金最终流向吗?”
“正在追踪。”王警官的声音沉了沉,“不过小江,你们最近最好别单独行动。
今早技术科复原了祖宅监控,十年前那场火灾......“
电话里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苏绾猛地抽回手,手机从她口袋滑出,屏幕亮着,显示有未接来电——号码被加密成乱码,通话记录里只有一行冰冷的“0秒”。
“绾绾?”江尘的声音放轻,像在接近受了惊的幼兽。
他注意到她的喉结上下滚动,耳垂上本该戴着的珍珠耳坠不见了,只留两个淡红的小孔,“刚才是不是......”
“是他们。”苏绾打断他,声音发颤。
她抓起手机的手在抖,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更红,“说......说如果我再帮你查下去,就把芯片......”她突然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芯片的自毁程序会启动。”
江尘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实验室那份“备选容器管理条例”,其中第三条用红笔圈着:“监测芯片具备生物识别功能,当载体出现叛逃倾向时......”后面的字被咖啡渍覆盖,但结合苏绾腕间的月牙疤,他的逻辑链瞬间补全——那是芯片植入时留下的灼伤痕迹。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查?”他扯过椅子坐在她对面,刻意放软声调,“是实验室的暗门?
还是你身上的芯片在定位?“
苏绾摇头,发尾扫过锁骨处的银戒。
她突然掀开衣袖,腕间月牙疤周围泛着不自然的青,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从七岁开始,每次我接触和实验相关的资料,芯片就会发热。”她的手指轻轻按在青斑上,“刚才看这些文件时,它烫得像块炭。”
窗外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响。
江尘立刻起身拉上窗帘,转身时看见苏绾正盯着他母亲的日记本,封皮内侧夹着半张老照片——白大褂男人抱着女婴,背景是实验室的玻璃罐,里面泡着的器官标本清晰可见。
“十年前的火灾。”他突然开口,逻辑链在黑暗中疯狂运转,“你说他们明天来取实验数据,是不是和晨曦基金会有关?”
苏绾抬头,眼底的光比月光更亮:“我偷听到周叔说,‘这次的样本必须在月圆前转移’。”她摸出藏在袖口的微型录音笔,“今天下午在会议室,他打电话说‘晨曦的账户该清空了’。”
录音笔里传来模糊的男声:“......云城分部的备用仓库,钥匙在老地方。
记住,样本一旦出现排异反应,立即启动B计划。“
江尘的手指重重敲在“晨曦基金会”几个字上。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战鼓在胸腔里擂响——母亲坠楼前留下的“藏好”,苏绾从小到大的“替代者”身份,十年前那场烧死三十七个实验体的火灾,所有碎片在逻辑链里拼成完整的图像:晨曦基金会不只是资金中转站,更是他们转移“样本”的幌子。
“现在几点?”他突然问。
苏绾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七分。”
“备用仓库的钥匙在哪里?”
她的手指指向他母亲的日记本,第三页夹着的褪色电影票根背面,有用铅笔写的“B3区719”——和她之前说的地下车库交易信息重叠。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掠过。
苏绾猛地站起来,撞得椅子倒地:“他们可能己经来了!”
江尘弯腰捡起椅子,指尖触到椅腿内侧凸起的硬物——是枚微型摄像头,镜头还在红灯闪烁。
他扯下摄像头捏碎,碎屑落进垃圾桶时,听见苏绾轻声说:“去晨曦基金会的仓库吧。”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塞进帆布袋,银戒在袋口闪了一下,“我知道他们的备用仓库地址,在云城郊区的旧糖厂。”
“为什么现在说?”江尘接过布袋,触感沉得惊人。
“因为刚才删除消息时,”她的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我突然想赌一次。”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脸上,把那抹笑切成明暗两半,“赌你说的‘正常人’的生活,不是幻觉。”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
江尘抓起车钥匙,转身时看见苏绾正把微型录音笔塞进他口袋。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像在盖一枚印章:“如果我走散了,就按这个。”
他点头,逻辑链却早己延伸向更远处——旧糖厂的仓库门是否上锁,监控是否覆盖,他们需要带什么工具,以及,当推开门的瞬间,会看见怎样的“样本”。
苏绾己经走到楼梯口,回头时发梢扫过颈间的银戒。
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像根指向黑暗的箭头。
江尘摸了摸口袋里的半枚戒指,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这一次,他不会再藏了。
两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混着远处警笛的呜咽,朝着更深处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