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云城像被按了静音键，路灯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江尘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副驾上的苏绾正反复着左手的银戒，金属环在仪表盘蓝光里泛着冷光。
“右后方白色SUV跟了三个路口。”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车外的风还凉。
后视镜里那辆车的远光灯闪了闪，在雨刮器扫过的瞬间，他捕捉到车牌第三位数被胶布遮挡的细节——和三天前跟踪苏绾的那辆，磨损位置分毫不差。
苏绾的指尖顿在戒圈上，侧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二环线有个地下停车场，入口在报刊亭后面。”她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我让王警官调了周边监控，五分钟前那辆车的GPS信号在旧糖厂附近消失过十七秒。”
江尘踩下油门，引擎轰鸣声撕开夜色。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超维逻辑链在30秒内完成三次推演：跟踪者是基金会的安保，还是十年前火灾的幸存者？
如果他们暴露目标，旧糖厂仓库里的“样本”会被销毁吗？
苏绾主动提供地址的动机，真的只是“赌一次正常人的生活”？
地下停车场的水泥墙在两侧倒退，江尘突然打方向盘拐进消防通道。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惊飞几只麻雀，后视镜里的白色SUV急刹时车头撞上路牙，前灯碎成星子。
“聪明。”苏绾解下围巾包住脸，“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放弃大路。”她从帆布袋里摸出个黑色面罩抛过来，指尖碰到他掌心时带着薄汗，“基金会的门禁是虹膜识别，我需要你挡住摄像头三秒。”
旧糖厂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江尘的鞋尖轻轻一挑，锁链“当啷”落地——锁眼边缘有新鲜的划痕，是液压钳留下的。
他蹲下身，指甲刮过地面的细灰，指腹沾到半枚泥印：42码运动鞋，鞋跟内侧磨损严重，和今早监控里潜入祖宅的人一模一样。
“有人比我们早到二十分钟。”他扯下手套递给苏绾，“戴这个，别留指纹。”
苏绾的呼吸突然变重，她指着铁门右侧的砖墙：“看那里。”暗红色砖缝里嵌着半截银链，末端挂着个小十字架——和她颈间那枚款式相同，只是链子更细。“这是...我养母的。”她的声音发颤，“上周她还说要去国外参加慈善晚宴。”
江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苏绾提过，养母作为江氏法律顾问，十年前正是“遗产分配见证人”的候选人之一。
逻辑链突然炸开：养母的银链、苏绾的“替代者”身份、仓库里的“样本”，所有碎片在脑内拼成新的图案——或许“备选容器”的名单，根本不是从苏绾这一代才开始。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化学药剂的刺鼻味涌出来。
江尘摸出手机打光，地面铺着新刷的水泥，墙角堆着十几个带锁的铁皮箱，箱盖上都刻着江家图腾。
苏绾的手电筒扫过最上面那只箱子，玻璃观察窗后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静脉里浮着青紫色的网状纹路——是排异反应。
“样本一旦出现排异反应，立即启动B计划。”前晚听到的录音在耳边炸响。
江尘的手指抵在箱盖上，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
他数着箱子数量：1、2、3...17，和十年前火灾里“失踪”的实验体数目分毫不差。
苏绾突然拽他的衣角，手电筒光指向左侧墙面。
那里用红漆喷着歪歪扭扭的“救我”，字迹边缘有擦拭过的痕迹，在紫外光下显出一行更小的字：B区通风管道。
“他们可能还活着。”苏绾的声音在发抖，银戒在她指尖转得飞快，“我养母的办公室在B区顶楼，她有所有仓库的电子钥匙。”
通风管道的铁皮在脚下发出闷响，江尘弯腰避开下垂的电线，突然顿住——墙角积灰里有半枚鞋印，42码，鞋跟内侧磨损。
他抬头看向苏绾，她正用发夹撬通风口的螺丝，发梢垂下来遮住表情：“我养母有个习惯，每次见重要客人都会喷橙花味香水。”她吸了吸鼻子，“这里有橙花味，两小时内留下的。”
管道尽头是扇密码门。
江尘贴着门缝听了听，里面传来打印机的嗡鸣。
他的指尖划过门框边缘，摸到三道平行的划痕——是虹膜扫描仪被破坏的痕迹。
苏绾从帆布袋里摸出个银色优盘，插入门锁下方的接口：“这是我养母电脑的备份密钥，她总说‘关键时候要相信养女’。”
门开的瞬间，打印机吐出一张纸。
江尘眼疾手快接住，上面是刚生成的销毁清单：“旧糖厂仓库样本1-17号，排异率92%，执行B计划时间：03:00。”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是02:47。
“B计划是杀人灭口。”苏绾的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的火灾也是B计划，他们用天然气泄漏制造意外，但其实是...”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办公桌后的保险柜上，“那里面有养母的实验日志，密码是我生日。”
江尘的手指悬在密码盘上，逻辑链如暴雨般倾泻：苏绾的生日是3月17日，和火灾发生日同一天；养母把密码设为她生日，是暗示还是讽刺？
如果日志里记录了母亲自杀的真相，他该先拍照还是先转移样本？
“快！”苏绾突然抓住他手腕，“我听见楼下有脚步声，至少五个人。”
保险柜“咔嗒”一声打开，最上层是一沓照片。
江尘的呼吸瞬间停滞——第一张是母亲穿着白大褂的照片，背景是实验室的“晨曦基金会”标识；第二张是十年前的火灾现场，浓烟里隐约能看见个男人的背影，轮廓和记忆中父亲的身影重叠；第三张...是苏绾的出生证明，母亲一栏写着“实验体07号”。
“原来我不是养女。”苏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拿起照片时指尖发抖，银戒撞在柜门上发出脆响，“我是他们用实验体的基因培养的...替代品。”
楼下传来金属碰撞声，是液压钳剪锁链的动静。
江尘迅速掏出手机拍照，镜头扫过最后一页日志时，瞳孔剧烈收缩——“实验体07号出现自主意识，建议销毁；备选容器苏绾发育良好，可移植记忆”。
“走！”他拽起苏绾的手腕往通风管道跑，背后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巨响。
苏绾的银戒在他掌心硌出红印，她突然转身吻了下他耳垂：“如果走散了，记得按录音笔。”
通风管道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江尘把帆布袋护在胸前，里面装着照片、日志和半枚从保险柜里顺来的芯片。
苏绾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橙花味的甜：“他们要在三点销毁样本，我们得先找到王警官。”
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江尘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还带着苏绾的体温。
他回头看向旧糖厂方向，浓烟正从仓库顶的通风口涌出——比销毁清单上的时间，早了三分钟。
“他们提前启动了B计划。”苏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我们有证据了，对吗？”
江尘没有回答。
他盯着浓烟里飘起的一张纸，被风卷到半空时，他看清了上面的字：“实验体07号己于2013年3月17日火化”。
而苏绾颈间的银戒，此刻正贴着他的手背，烫得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