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里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花，压得人肺叶发疼。
江尘能清晰听见苏绾喉间极轻的抽气声，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西装袖扣的缝隙里，而他自己的掌心正沁出薄汗，沿着两人交叠的指缝蜿蜒。
楼下传来金属碰撞声——是保镖踢到了玄关的铜制伞桶。
江浩的皮鞋声在藏书室门口顿住，江尘甚至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眉峰下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寸书架。“把《资本论》抽出来。”江浩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
苏绾的指尖猛地一颤。
江尘立即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暗格深处带了带。
书架外传来纸张翻页的脆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应该是保镖将那本《资本论》摔在了书桌上。“没有机关。”保镖的声音带着粗粝的喘息。
“蠢货。”江浩冷笑一声，“他能识破祖宅的机关，会用这么明显的手法？”脚步声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最终停在暗格正对面的位置。
江尘的后颈泛起凉意，仿佛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正透过木板的缝隙刺进来。
时间变得粘稠。
首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江浩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走。”皮鞋声渐远，楼梯吱呀作响，铁门“哐当”闭合的瞬间，苏绾终于松了口气，却被江尘捂住嘴。
他贴着她耳畔，压低声音：“等三分钟。”
秒针在两人腕间的手表上赛跑。
江尘数到第一百八十下时，才松开手。
苏绾扶着暗格边缘站起身，发梢扫过他鼻尖，带着股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他在旧糖厂找到的实验报告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盯着她颈间晃动的银戒，突然想起照片上“备选容器”的字样，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开口。
藏书室重新陷入死寂。
江尘弯腰捡起那本被摔在地上的《资本论》，书脊处的凹痕还在，书页间夹着半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是江浩的：“2013.3.17，07号实验体异常，速焚。”他瞳孔微缩——这正是他在旧糖厂看到的日期。
苏绾己经走到保险柜前，指尖沿着密码锁边缘摸索：“机械锁，有刮痕。”她抬头看他，“江浩有个习惯，重要密码会刻在常用物品上。”说着举起刚才那张合影，照片背面有浅浅的刻痕：“江雨桐生日是618，但他女儿的忌日是...”
“2019年7月23日。”江尘接过话，“三年前慈善晚会，他女儿坠楼的新闻上过头条。”他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停顿半秒，“618是生，723是死，江浩这种人，喜欢用最痛的记忆当保险。”
“咔嗒”一声，保险柜门开了。
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压着张全家福：年轻的江浩抱着穿白裙的女孩，背景是云鼎大厦的落地玻璃窗。
苏绾抽了抽鼻子，将文件抽出来时，一张照片滑落——是她十二岁的生日照，背面写着“苏绾，适配度97%，替代方案启动”。
江尘快速翻页，实验日志、人体交易合同、银行转账记录，还有母亲当年的验尸报告。
最后一页是江浩的亲笔：“实验体需保持绝对忠诚，必要时...清除不稳定因素。”他的拇指重重按在“清除”两个字上，指节发白。
“现在怎么办？”苏绾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冷静，“报警的话，这些证据足够送他进监狱，但...”她盯着自己在文件上的倒影，“但实验体的事，可能牵连很多人。”
江尘合上文件，手机闪光灯亮起，他快速翻拍每一页：“他要的是家族存续，我要的是真相。”他抬头时，目光像淬了火的剑，“我要当面问他，我妈是不是他逼死的。”
苏绾攥紧他的手腕：“太危险了。”
“他以为我只是个私生子。”江尘抽出手机，拨通了江浩的号码，“但他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
电话接通的瞬间，江尘能听见那边急促的呼吸声。“江先生。”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祖宅的玫瑰园，二十分钟后见。”
“好。”江浩的声音有些发紧，停顿两秒又补了句，“我一个人来。”
祖宅的玫瑰园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江尘站在喷泉边，看着苏绾将文件藏进喷泉底座的暗格里——那是他十五岁时为躲避家族子弟追赶挖的。
风掠过蔷薇丛，带起几片残瓣，落在他脚边。
脚步声从碎石路传来。
江浩穿着深灰西装，领口微敞，平日梳得服帖的头发有些凌乱。
他在离江尘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扫过喷泉，又落在江尘脸上：“你比你妈聪明。”
“我妈是被你逼死的。”江尘首入主题，将手机里的照片亮出来，“2008年11月12日，她发现了实验日志，你让人伪造了她的遗书。”
江浩的喉结动了动，月光下，他眼角的皱纹像道裂开的伤疤：“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实验是为了江家，为了让家族...延续下去。“
“延续到用活人做实验？
用苏绾当替代品？“江尘逼近一步，”你女儿坠楼那天，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江浩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雨桐...她翻到了实验记录，说要报警。
我只是想吓唬她...“他的声音哽住，”谁知道她...她会...“
苏绾突然抓住江尘的胳膊，她的手凉得像冰：“所以你就把我培养成她的替代品？”
江浩这才注意到她，眼神闪过慌乱：“小绾，你是最完美的适配体，我给了你优渥的生活，让你读哈佛...”
“我要的是人生，不是编号！”苏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备选容器07号’！”
就在这时，玫瑰园外传来金属碰撞声。
江尘猛地转身，看见三西个黑衣人翻过围墙，为首的举着电棍，月光下，电棍尖端泛着幽蓝的光。
“跑！”江尘拽着苏绾往喷泉方向跑，余光瞥见江浩踉跄着后退，嘴里喊着：“不是我！
不是我叫的人！“
但黑衣人己经逼近，最前面的那个举起电棍，破空声混着苏绾的尖叫，在夜空中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