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楼下碎玻璃的脆响混着皮鞋碾过碎片的咯吱声,像根细针首扎进他太阳穴。
他贴着客房墙纸的脊背沁出冷汗,指尖在军刀刀柄上——这把从老刑警那里淘来的三棱军刺,此刻分量重得反常。
“分两组,二楼重点搜。”持枪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那小子跑不了,周秘书说他刚在二楼露过脸。”
江尘的呼吸瞬间凝成冰碴。
他望着脚下地板——第二块松木板的缝隙里还嵌着半枚锈铁钉,那是他三天前检查祖宅结构时发现的。
此刻这道缝隙正漏下一束冷光,照见楼下晃动的黑影。
他数着脚步声:左边两人往楼梯去了,右边那个正往客房方向逼近。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王警官的未接来电。
江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5分钟”倒计时,突然想起苏绾被带走前的眼神——她在玄关拽住他衣袖时,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别怕,我让周秘书陪你等警察。”现在想来,她指尖的温度是烫的,像在传递某种暗号,又像……在确认他的位置。
“咔嗒。”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近在咫尺。
江尘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老式衣柜——榆木柜门的合页生了锈,但足够藏下一个人。
他猫腰冲过去时,鞋跟磕在床头柜角,发出轻响。
“这儿有动静!”
子弹擦着门框飞过的瞬间,江尘撞开衣柜门钻了进去。
霉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气息涌进鼻腔,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门外踹门的闷响。
衣柜缝隙里漏进的光忽明忽暗,映出持枪男人扭曲的脸:“砸开!活要见人,死要见……”
话音被“吱呀”一声截断。
江尘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声异响不是来自门外,而是衣柜下方。
他低头,看见最底层隔板的木纹间有道极细的裂痕,用指甲轻轻一抠,整块木板竟向上翻起。
暗格。
他几乎是本能地钻了进去。
狭窄的空间里,霉味更重了,有什么纸质的东西蹭过他手背。
江尘摸出手机,借着微光扫过——是本皮质日记本,封皮上压着褪色的“江氏实验室”烫金标志。
“1998年3月15日,E计划第二阶段启动。”
字迹潦草的第一页让江尘的指尖发抖。
他快速翻页,瞳孔随着内容不断收缩:“实验体需要具备双重基因链,备选容器需在25岁前完成脑区激活”“苏绾的脑波频率与初代实验体高度吻合,是完美的移植载体”。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江尘猛地合上日记本,暗格里的空气仿佛瞬间抽干。
他听见有人在说:“找到了,密室入口在地下室最里侧,但密码锁被破坏了。”另一个声音带着不耐烦:“先解决那个小子,周秘书要活的。”
“活的?”持枪男人嗤笑,“他看到我们脸了,留着过年?”
“苏小姐说要留。”
苏小姐。
这个称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江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起苏绾在法庭上替他辩护时泛红的眼尾,想起她昨晚煮的醒酒汤里飘着的枸杞——原来都是戏。
暗格里的日记本压得他肋骨生疼,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像碎冰裂开的声音。
“去二楼东边客房,那小子肯定藏在……”
脚步声突然停了。
“谁?”
江尘的呼吸凝在胸口。
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温婉:“王哥,别那么大火气。”是苏绾。
她的高跟鞋声“哒哒”响着,离衣柜越来越近,“江尘对祖宅结构熟,可能躲进老密室了。”
“你怎么知道?”持枪男人的语气松了些。
“他上周翻我电脑,看到过祖宅图纸。”苏绾轻笑,发梢扫过衣柜的声音清晰可闻,“不过没关系,信号屏蔽器己经启动了,他打不通电话的。”
江尘的手死死攥住日记本。
他能想象苏绾此刻的表情——眼尾微挑,唇角挂着惯常的温柔笑意,可眼底一定浮着他从未见过的冷。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上显示“无服务”,像一记闷拳砸在胃里。
“苏小姐,您说这小子知道多少?”
“知道的够多了。”苏绾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但没关系,等他看到‘E计划’的终章,自然会配合。”
终章。
江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母亲自杀前寄给他的那封遗书,最后一句是“小心带锁的日记本”,原来指的是这个。
暗格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听见苏绾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接着是持枪男人的骂骂咧咧:“行,听你的,先抓活的。”
当所有脚步声都消失在楼梯口时,江尘才敢挪动手脚。
他从暗格里钻出来,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日记本被他按在胸口,像揣着颗定时炸弹。
衣柜外的客房一片狼藉,床头柜倒在地上,台灯碎成一堆玻璃渣。
他弯腰捡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3:59——再过一分钟,密室密码就要更新。
窗外传来警笛的呜咽。
江尘冲到窗边,看见三辆警车的红蓝灯在祖宅外的林荫道上闪烁,王警官的身影在车灯下晃动,正对着对讲机喊什么。
但他的手机依然显示“无服务”,信号屏蔽器的范围应该覆盖了整座祖宅。
“江先生!”楼下突然传来苏绾的尖叫,“他们往地下室去了,快下来!”
江尘的手指在军刀刀柄上收紧。
他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脸,想起日记本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背景是实验室的玻璃罐,里面泡着的器官上刻着江家图腾。
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江承业与实验体007”,而江承业,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十年前死于火灾的男人。
警笛声更近了。
江尘把日记本塞进内袋,军刀从刀鞘里滑出半寸,冷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尾。
他听见苏绾的脚步声又上了二楼,在走廊里喊:“江尘?你在哪儿?”
风掀起窗帘,吹得床头的相册哗啦啦翻页。
江尘望着相册里苏绾的照片——那是他们订婚前在云鼎大厦顶层拍的,她靠在他肩头笑,发间别着他送的蓝玫瑰。
此刻这张照片上,苏绾的眼睛被吹得闭上了,像在说某种无声的谎言。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日记本,又看了看窗外逼近的警车。
当苏绾的脚步声停在客房门口时,江尘突然弯下腰,从碎玻璃堆里捡起半块台灯底座——重量刚好,握在手里像颗随时会炸的雷。
警笛在祖宅外炸响的瞬间,他听见苏绾轻声说:“江尘,我知道你在里面。”
而江尘的目光,正落在窗台上那道新鲜的泥印上——42码的鞋底纹路,和周秘书今晚穿的那双登山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