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胡警长递来的文件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黄。
他能闻到纸张里渗出的霉味，混着胡警长茶杯里冷掉的茉莉花茶气息，在鼻腔里拧成一股刺痒。
“三具尸体，江家只认了两具。”胡警长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江尘的瞳孔猛地收缩——十年前他母亲自杀的消息是家族对外宣称的，可火灾现场还有第三具？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文件边缘，那里被岁月磨出毛边，像极了他记忆里母亲最后一次抱他时，围裙上开线的边角。
照片里焦黑的金属牌“J-7”刺得他眼睛发酸。
超维逻辑链在30秒内疯狂运转：实验室的江家图腾、追击者手上的青铜戒指、苏绾欲言又止的神情——所有碎片突然串成一条线。
他想起今早苏绾在实验室里触碰玻璃罐时，指尖微微发抖的模样，原来她早知道这些？
“人为纵火，火源点地下实验室入口。”江尘念出报告最后一行，喉结滚动。
胡警长的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他抬头时正撞进老警察泛红的眼底。“当年我要写意外，是江家塞了张支票。”胡警长扯了扯睡衣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旧疤，“后来我女儿生病急需钱，他们又......”他突然闭紧嘴，指甲掐进掌心。
监控截图飘落的瞬间，江尘膝盖一弯几乎栽倒。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侧过脸，左手无名指的青铜戒指闪着冷光——和三天前在巷子里追击的高个男一模一样。
那男人当时用刀抵住他后腰时，戒指硌得他生疼，他记得每一道刻痕的位置。
“梁博士。”江尘的声音发涩。
报告中夹着的工作证复印件上，“梁永年”三个字让他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三天前在集团档案室，保洁阿姨嘀咕过“当年那个疯博士”，说他总在实验室里半夜敲瓶子，“后来大火烧了，倒清净”。
胡警长突然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查了，江先生。
我老伴儿上个月收到匿名快递，是我女儿的病历复印件。“他的手指在发抖，像风中的枯叶，”他们能翻出十年前的旧账，就能......“
江尘抽回手时，文件边角划得掌心火辣辣的疼。
他盯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梧桐叶，阴影在胡警长脸上忽明忽暗。“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他突然问，声音比夜色还冷。
胡警长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别开脸：“报告里没写，但当年有人看见......”
“够了。”江尘打断他，将文件塞进西装内袋。
布料贴着心口，烫得他几乎要烧起来。
他需要证据，需要亲眼看看那个被大火烧过的实验室，看看梁博士留下的痕迹。
祖宅的雕花铁门在深夜里泛着青灰。
老陈的手电筒光晃过来时，江尘看见他鬓角的白发比三天前更多了。“少......江先生。”老陈搓了搓手，钥匙串在风里叮当作响，“您确定要现在进去？
昨儿打扫时，地下室的霉味重得很。“
“确定。”江尘按住老陈欲拦的手，金属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他闻到了记忆里的味道——潮湿的木料混着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气息，和母亲生前在洗衣房用的漂白水味重叠在一起。
地下实验室的密码锁是他上周刚换的，数字键上还留着他指纹的余温。
门开的瞬间，霉味裹着尘埃扑面而来，江尘眯眼避开手电筒光，却在光束扫过墙角时顿住脚步。
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焦黑残骸，是十年前大火留下的。
但在残骸上方的墙缝里，露出半本硬壳笔记本的边角。
江尘蹲下身，指腹擦去封皮上的灰，“梁永年实验笔记”几个字让他呼吸一滞。
纸张脆得像薄冰，他翻页时听见细碎的断裂声。
第一页是实验日志：“J-7出现排斥反应，心跳180，瞳孔扩散——这不可能，理论上备选容器该有更强的耐受性。”江尘的指尖停在“备选容器”西个字上，突然想起苏绾总说自己“从小体弱”，想起她手腕上常年戴着的银镯，遮住的那道月牙形疤痕。
“E计划进入第二阶段，需要活体样本的自主意识参与。”下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要戳破纸背，“江正雄（注：江氏集团前董事长）说要加速，他等不及看‘完美继承体’了。”江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江正雄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十年前死于火灾的“两具尸体”之一。
门外传来脚步声时，他的后颈瞬间绷首。
笔记本被塞进后腰，他贴着墙滑进实验台后的阴影里。
门被推开的风掀起几页笔记，发出脆响。
“搜仔细了。”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江尘认得这是集团安保部主管李明。
他看见李明的皮鞋尖停在焦黑残骸前，手电筒光扫过墙缝里露出的半页笔记——那页正写着“备选容器苏绾，基因匹配度97.3%”。
“老大，什么都没有。”手下的声音从实验室另一头传来。
李明的鞋跟碾过一片碎玻璃，“再查一遍。”他转身时，江尘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和监控截图里的一模一样。
空气里浮动着紧张的沉默，首到李明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喂？”他的声音突然放软，“绾绾？
我在处理点工作......好，我马上回去。“
脚步声渐远后，江尘贴着墙滑坐在地。
后腰的笔记本硌得生疼，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
屏幕蓝光里，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爬满眼白。
祖宅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江尘站在铁门内，望着李明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口。
他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王警官”的名字，拇指悬在拨打键上，最终又收了回去。
笔记本在西装内袋里发烫，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每一页都在说：苏绾的银镯下藏着什么？
李明的戒指从哪来的？
母亲的死，真的只是“自杀”吗？
风卷起一片枯叶，打在他脚边。
江尘低头，看见落叶上沾着点暗红——是血，新鲜的，还没干透。
他抬头望向祖宅二楼的窗户，那里有一盏灯突然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