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凌晨三点半的家属院外织成灰蒙蒙的帘。
江尘将车停在3栋单元楼前时,雨刷器的嗡鸣突然卡住,挡风玻璃上的积水顺着裂纹蜿蜒成蛛网。
“等我。”他解开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向后座。
梁博士缩在角落,像抱着一团火似的把铁盒抱在怀里,苏绾的手指还压着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方才在车里用镊子挑出追踪芯片时,血珠顺着她苍白的手背滴在脚垫上,像一朵开败的红梅。
苏绾摇了摇头,推开车门时雨珠顺着她的发梢砸进衣领:“一起。”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第三级台阶“啪”地亮起。
江尘的鞋底碾过潮湿的水泥地,每一步都带着回响。
201室的防盗门漆皮剥落,门缝里漏出的光比月光还淡——他伸手按门铃,金属按钮在指腹下冷得发颤。
没人回应。
“退两步。”他侧过身挡住苏绾,抬起膝盖撞向门锁。
木屑飞溅的瞬间,他己经捕捉到屋里的异常:玄关的拖鞋摆成奇怪的角度,左鞋尖朝外,右鞋跟抵着墙;茶几上的马克杯倒着,杯底的水痕在瓷砖上晕开半圈,却没有对应的杯口压痕——有人走得很急,甚至没来得及扶稳杯子。
苏绾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盒,标签上“阿普唑仑”的字样被踩出折痕:“治疗焦虑症的处方药。”她的指尖划过盒底的购药日期,“三天前开的,剂量是正常的三倍。”
后阳台的窗户敞开着,防盗网被掰弯了两根。
江尘探身摸了摸窗台的积灰,指腹沾了层湿泥——雨是两小时前开始下的,泥印新鲜得能辨出半个鞋跟的纹路。
“张老师?”隔壁202的门开了条缝,探出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老太太,“你们找301那个小年轻?”
“201。”苏绾转身,声音放得很轻,“我们是他的朋友。”
“哦对,201。”老太太搓了搓手,“小张啊,最近不太对劲。上周三半夜我起夜,听见他屋里摔东西,哭着喊‘别过来’;前天早上我去倒垃圾,看见他蹲在楼梯口,手里攥着一张照片,指甲都掐进肉里了。”她压低声音,“昨儿我买菜回来,瞅见有两个穿黑衣服的在楼下转悠,盯着201的窗户看——”
“谢谢您。”江尘打断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老太太手里,“最近别给陌生人开门。”
下楼时苏绾的手机亮了,是梁博士发来的消息:云城生物研究所后门的监控显示,张伟近一周每天晚上十点都会去“夜蝶”酒吧。
“夜蝶”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
江尘推开门时,廉价香水混着啤酒味的气浪扑面而来,驻唱歌手正吼着跑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他的超维逻辑在三秒内锁定了角落的卡座——一个穿藏青色衬衫的男人缩在阴影里,左手拇指反复摩挲着啤酒瓶标签,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着,这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
“张伟。”江尘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金属椅腿刮过地面的声响让男人猛地抬起头。
他眼眶青黑,左脸有道没愈合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挠的。
“你是谁?”张伟的喉结动了动,啤酒瓶在掌心沁出冷汗。
“江尘。”苏绾在江尘身边坐下,摘下沾着雨珠的墨镜。
她的声音像一杯温茶,“江氏集团的法律顾问苏绾,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张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酒瓶要灌,却发现酒己经喝光了,指节捏得发白:“你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梁博士给的地址。”江尘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是梁博士发来的定位截图,“他说你参与过‘E计划’,而我们在寻找十年前那场火灾的真相。”
“火灾?”张伟的肩膀突然抖了起来,像是被人从背后泼了一盆冰水,“别……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做实验记录的——”
“上周三半夜你摔碎了三个烧杯。”苏绾突然说道,“实验室的监控显示,你在00:17分打开过‘X项目’的档案柜,00:23分把一份文件塞进了白大褂内袋。”
张伟的脸瞬间煞白。
他盯着苏绾,像是在看某种会吃人的怪物:“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也在被追杀。”江尘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像两把刀,“三小时前有人朝苏绾开枪,子弹擦着她的耳朵打进车门;半小时前201室的防盗网被掰弯了两根——你觉得他们找到你之后,会比对待我们更仁慈吗?”
酒吧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张伟望着江尘身后的镜子,那里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摸出烟盒,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火星在指尖明灭:“X项目……是处理失败品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E计划要培养完美的容器,但总有人的基因序列崩溃,变成怪物。X项目就是给这些怪物……送终的。”
“怪物?”苏绾的手按在桌上,指节泛白。
“比如……会自残的,会攻击人的,会在半夜对着墙说话的。”张伟的烟烧到指尖,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十年前那场火灾……实验室13楼的样本库烧起来了,他们说走水是因为电路老化它撞翻了酒精柜,火……火就烧起来了。”
“3号样本是谁?”江尘的声音低沉得像一块铅。
张伟刚要开口,酒吧的门被猛地撞开。
六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堵在门口,为首的剃着板寸,耳后有道刀疤——是李明的贴身保镖阿强。
“抓住那小子!”阿强吼了一声,抄起旁边的椅子砸向张伟。
江尘的超维逻辑在0.5秒内串联起信息:后门在右侧走廊尽头,距离12米;吧台有三个酒保,其中穿红围裙的女孩后腰别着钥匙串,可能是仓库钥匙;阿强的右手习惯性按在左腹,那里应该藏着枪。
“跟我来!”他拽起张伟往吧台跑,苏绾紧跟在后。
阿强的手下己经冲了过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江尘的后颈——他侧身避开,手肘撞在对方胃部,趁那人弯腰时扯下吧台上的酒架,伏特加酒瓶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
“往右!”苏绾踢开仓库的门,钥匙串在她手里闪了一下——刚才她经过吧台时,红围裙女孩的钥匙串“恰好”掉在她脚边。
仓库里堆着成箱的啤酒,江尘踢倒最上面的箱子,啤酒瓶滚出来挡住追兵的路。
他们从仓库后窗翻出去时,雨还在下。
张伟扶着墙呕吐,苏绾的裙摆被划了一道口子,江尘的手背擦破了皮,血珠混着雨水滴在青石板上。
“去云鼎大厦。”江尘摸出手机,按下老陈的号码,“我需要所有人的支持。”
远处传来警笛声。
苏绾望着江尘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突然想起车里那张被雨水晕开的体检报告——“备用容器012”。
而此刻他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像是要烧穿所有的谎言与阴谋。
老陈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少爷,我在云鼎38楼等您。”
江尘挂了电话,雨幕里,云鼎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的光,像一座立在雨夜中的水晶堡垒。
他转身看向苏绾和张伟,嘴角扯出一个冷硬的笑:“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