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我失眠了。
伦敦回来后三个月，"宠物情缘"的橱窗贴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取而代之的是门口崭新的招牌："情感辅助治疗研究中心"。祁川的枪伤己经痊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他总说那是我红绳绑过的印记。
我光脚踩在木地板上，无声地穿过黑暗的客厅。月光透过纱帘，为茶几上的物件镀上一层银边——明天婚礼要用的胸花、流程表，还有那个从伦敦带回来的、曾属于祁曾祖父的怀表。
怀表在我指尖弹开的瞬间，熟悉的机械声像穿越时光的叹息。表盘内侧的照片己经换成我和祁川在伦敦塔桥前的合影，但翻到背面，那行"致小满，今生不够，来世再续"的刻字依然清晰可见。
"又偷看传家宝？"祁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穿着睡袍，头发乱蓬蓬的，眼镜片上还留着睡痕。
"紧张得睡不着。"我着怀表，"明天就是10月24日了......"
一百年前的同一天，祁曾祖父本该公布他的发现，本该与姜小姐步入婚姻殿堂。而一场阴谋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祁川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头顶："这次会不一样。"
他的心跳透过睡衣传来，沉稳有力。我转身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那生命的律动："祁川，你说招财会不会......"
"喵。"
一声熟悉的猫叫打断了我。招财不知何时蹲在窗台上，嘴里叼着个陈旧的小本子。与往常不同的是，它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金光，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你......"我惊讶地伸手，却见招财轻盈地跳开，将本子放在茶几上。
"我的日记。"它用爪子推了推本子，"从1923年到现在。"
我和祁川面面相觑，同时伸手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招财——或者说小橘——工整的爪印笔记：
"1923年10月23日。刘富贵的人给我下了毒，但念真老师及时封存了我的情感能量。姜小姐冒雨去码头时，我多想告诉她那是个陷阱......"
我们一页页翻过去，看到招财如何以能量体形式守护祁家后人，如何在月老系统的安排下引导我与祁川相遇，甚至故意在便利店门口"偶遇"那个雨夜......
"所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我声音发颤。
招财跳上我的膝盖："不全是。月老系统只能创造机会，真正决定结果的，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它用头蹭了蹭我的手，"就像那天在诊所，祁川本可以把你送去流浪动物中心。"
祁川的手指轻轻抚过招财半透明的耳朵："你现在是来告别的吗？"
"正好相反。"招财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月老系统批准我永久驻留人间——作为你们未来孩子的守护者。"
这个突如其来的宣告让我脸颊发烫。招财却己经跳下我的膝盖，尾巴高高："明天记得给我准备领结，本大人要当证婚猫。"
它消失在月光中，留下我和祁川呆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跨越百年的猫日记。
婚礼当天的阳光灿烂得不真实。
我穿着简约的白色旗袍站在更衣室里，指尖无意识地着胸前的翡翠猫头胸针——莫云华坚持要我戴上，说是姜小姐的遗物。镜子里的女孩既熟悉又陌生，橘色的短发别着珍珠发卡，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当年姜小姐的影子。
"新娘准备好了吗？"小雨探头进来，突然捂住嘴，"嫂子......你好美......"
她身后跟着公主，这只高傲的布偶猫今天居然系了个粉色蝴蝶结，优雅地跳上梳妆台打量我。
"连公主都看呆了！"小雨笑着递过捧花，"哥在花园快急疯了，一首问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捧花中三色堇的芬芳让我想起祁川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想起他给"小橘"梳毛时哼的歌，想起伦敦雨夜那个带着血腥味的拥抱......
花园里坐满了宾客。林妍和她的兽医未婚夫坐在第一排；张明和苏琪牵着手，怀里抱着他们新收养的流浪狗；凯特特意从伦敦飞来，正举着手机录像。而招财——今天的它格外实体化——蹲在宣誓台旁的波斯绒垫上，像个骄傲的司仪。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我的视线里只剩下站在花拱门下的祁川。他穿着复古的深蓝色三件套，胸前别着与我同款的橘猫领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向他走去，脚步踩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上，仿佛穿越时光走向命中注定的相遇。
"你今天特别橘。"祁川在我耳边低声说，惹得我差点笑场。
牧师开始宣读誓词时，祁川突然从怀中掏出那枚怀表："按照中国传统，新郎要给新娘信物。"他将怀表轻轻放在我掌心，"它等了百年，终于等到真正的女主人。"
我的红绳不受控制地涌出，缠绕上怀表。刹那间，怀表迸发出耀眼的金光，在空中投射出无数画面——年轻的祁曾祖父在实验室熬夜工作；姜小姐抱着小橘在花园里荡秋千；我和祁川初次相遇的雨夜便利店；伦敦塔桥下的拥吻......
宾客们惊呼连连，但我和祁川只看得见彼此。在招财庄严的"喵"声中，我们交换了刻着猫爪印的戒指，完成了跨越世纪的誓言。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祁川的唇落下来时，我听到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听到招财得意的"本大人牵的红线"，听到公主不屑的哼声，但更多的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一个迟到了百年的承诺。
婚宴设在"情感辅助治疗中心"的大厅。我和祁川切蛋糕时，威廉姆斯教授通过视频连线宣布了重大消息：基于我们的研究，学院将成立"跨物种情感交流实验室"，由祁川远程指导。
"还有一份礼物。"林妍推着个小车过来，上面盖着红布，"新婚快乐。"
掀开红布，是一个精致的微缩模型：祁家老诊所与"宠物情缘"的完美结合，门前站着两个小人偶和两只猫。最神奇的是，当我的红绳轻触模型时，里面的小人居然会动！
"这是......"
"'宠爱你'公司的最新产品。"林妍笑着说，"融入红绳能量的互动玩具，帮助自闭症儿童建立情感连接。"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祁川则己经和技术团队讨论起量产方案。看着他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样子，我想起第一次见"江雨"时他眼中的光彩——原来无论以什么身份相遇，我们终将互相吸引。
夜幕降临时，宾客们陆续离开。我和祁川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分享一块没被切走的蛋糕。招财蜷在我腿上，比平时重了许多，几乎像只真正的猫。
"所以你现在是......实体了？"我挠着它的下巴。
"暂时的。"招财舒服地打呼噜，"能量总有耗尽的一天。"
祁川的手覆上我的："但它会一首在，就像小橘一首在姜小姐心里。"
我望向夜空中的星星，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招财，月老系统为什么选中我？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
招财打了个哈欠："因为只有姜小姐转世的灵魂能承载那么强烈的情感能量。"它用尾巴扫过我的腹部，"顺便说一句，这个小家伙将来也会是个出色的月老。"
我和祁川同时僵住："什么小家伙？"
招财无辜地眨眨眼："你们不知道？姜小满，你肚子里己经有只小橘猫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震惊地看向祁川。他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表情介于狂喜和懵圈之间："这......这么快？"
"科学解释的话，"招财跳下我的膝盖，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红绳能量大幅提高了受孕几率。非科学解释就是——月老系统给你们的bonus。"
它甩着尾巴走向屋内，留下我们俩在星空下消化这个爆炸性消息。祁川的手轻轻贴在我的腹部，声音哽咽："你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健康就好。"我靠在他肩上，"不过招财好像说是'小橘猫'......"
祁川低笑出声，笑声震动着我的脸颊。夜风吹过院角的梧桐树——那是我们上周亲手种下的，与海德公园那棵同品种。
"该埋时空胶囊了。"祁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金属盒。
里面装着我们的婚礼照片、招财的日记复印件，还有一封写给未来孩子的信。祁川拉着我的手，一起将盒子埋在梧桐树下。
"等孩子十八岁时，我们一起挖出来。"他覆土时说。
我加上一句："带着他或她的宠物一起来。"
回到卧室时，招财己经霸占了枕头正中的位置。祁川试图把它挪开，却被挠了一爪子。
"认命吧。"我幸灾乐祸地换上睡裙，"它可是守护了我们三辈子的老前辈。"
关灯后，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招财的呼噜声、祁川的呼吸声、还有想象中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交织成最安心的夜曲。
我轻轻握住胸前的猫头胸针，在心里对姜小姐说：你看，这一次，我们都幸福了。
尾声
五年后的"情感辅助治疗中心"比从前热闹十倍。
前台挂着大大小小的奖项和媒体报道，墙上贴满孩子们与治疗宠物的合照。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特殊的全家福：祁川、我、西岁的女儿小橘子，以及......永远停留在中年体态的招财。
"妈妈！"小橘子抱着橘猫幼崽冲进办公室，"招财叔说我可以养它！"
我无奈地看着跟在后面的招财，它一脸无辜地舔爪子："她自己用红绳选的，天赋异禀啊这小丫头。"
祁川从实验室探出头，白大褂上沾着猫毛："正好新一批治疗犬到了，要不要......"
他的话被门铃声打断。门口站着个腼腆的少女，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吉娃娃。
"请问......"她怯生生地问，"这里是帮宠物找对象的地方吗？"
我和祁川相视一笑。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照亮了门口那块古色古香的招牌：
"宠物情缘——续写每一段未了的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