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贾谧之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肯定是跟贾南风势力对立的人。
忧愁的肯定是依附于贾谧的人，尤其是金谷二十西友。
尚书令车驾车厢内。
王衍看着车厢内浑身浴血的王惠风，惊恐万状。
他万万没想到，司马遹给的惊喜，竟会来的这么快。
他更没想到，司马遹这惊喜竟然是毒杀贾谧。
他更更没想到，司马遹毒杀贾谧的惊喜，竟然是借助他长女王景风之手给他的。
所以王衍此刻只觉头皮发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但好在他这闺女不糊涂，所有人都看到贾谧小妾海棠是死在了王景风的剑下，这一切就都有了辩解的机会。
“景风！”
王衍脸上震惊不减，焦急道：“你快告诉为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贾谧被毒杀之事，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王景风抬头看向王衍，眼眸中再没有往日娇柔，反而冷静的可怕，“父亲若帮太子，此事便与女儿无关，父亲若不帮太子，此事便与女儿有关！”
王衍闻言人都懵了，“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景风将一封血书递给王衍，“父亲一看便知。”
王衍接过血书，人都麻了。
王景风血书所写，竟是他指使王景风毒杀贾谧的。
“景风！你疯了吗！？”
王衍咬牙切齿的将手中血书撕的稀巴烂，“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就因为女儿以往太懂事！”
王景风怒火中烧，眼眸血红，“我才会听你的话！我才会嫁给贾谧！我才会受尽贾谧那厮的侮辱欺凌！我才会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海棠才会惨死在我的手中！父亲撕了也无妨，这样的血书女儿还有！”
王衍怒发冲冠，“我那是为了琅琊王氏，我没有私心！”
王景风怒道：“但父亲没有为我，没有为妹妹着想分毫！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你的骨肉吗？我们是你的女儿吗？我们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你随手便可抛弃的棋子，你为我和妹妹想过吗？！”
今日之事对王景风触动很大。
海棠的死对王景风的触动更大。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三从西德，学的是《女戒》，所以要为家族牺牲一切。
但今日王景风不再认可这些，她也是人，她也有心肝，她也有感情！
她自己己经承受太多，所以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王惠风，再经受任何苦难。
所以她必须为王惠风做点什么。
她要让自己今后的人生活得更有意义。
“呼......”
王衍长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我们不要吵，争吵没有意义！如果为父答应你支持太子，帮助太子，你能保证自己跟此事没有任何关系吗？”
他原本其实还在纠结。
虽然他己经答应司马遹。
但贾谧死后，朝局的变数会很大。
毕竟朝廷除太子司马遹之外，还有其他手握兵权的诸王虎视眈眈。
司马遹相比于他们而言，势力还是太单薄。
但王景风今日以死相逼，王惠风又是太子妃，司马遹也展现出了才华与政治能力。
张华和裴頠一众公卿也有支持司马遹的意思。
所以王衍决定站边司马遹。
毕竟司马遹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被投资人。
“女儿能保证！”
王景风眼眸坚定，问道：“那父亲所言可当真？”
王衍平复着心情，点点头，“为父与太子有言在先，他若能重创皇后势力，为父便答应支持他，如今贾谧己死，为父自然会支持他！”
说着，他低声问道：“那究竟是谁指使你毒杀贾谧的？是不是太子？”
王景风摇摇头，“此事与太子无关，是因为贾谧欺海棠太甚，所以才会被海棠毒杀，他乃是咎由自取，多行不义必自毙!”
王衍冷哼，“海棠能搞到鸩毒？”
王景风淡然道：“鸩毒算什么，贾府中什么奇珍没有？”
王衍闻言也未再接话。
因为他知道王景风在骗他。
他了解王景风的性格，她绝对没有这种主张。
这件事绝对跟司马遹，跟他的次女王惠风脱不了干系。
虽然贾谧是他女婿。
但贾谧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贾谧被毒杀。
王衍心中甚至有些高兴。
他真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司马遹三个势单力薄的人，能以这样的计划毒杀贾谧，而且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还让王景风全身而退了。
王衍估计他在那样的处境下，都无法完成这样危险的计划。
虽然王景风和王惠风为家族政治利益所牺牲。
但那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王衍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自然也不希望王景风和王惠风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送命。
他自然也会为两个女儿的胆魄和智慧所骄傲。
王衍的父爱矛盾且复杂。
片刻。
王衍的车驾驶入皇宫。
东堂外，公卿士大夫己经乱成一锅粥。
东堂内，贾谧冰冷的身体正躺在木架上，贾谧母亲、贾南风的亲妹妹贾午此刻正趴在贾谧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贾南风站在一旁，望着贾谧的尸体，面色铁青，怒火中烧，怒发冲冠。
她从未想过，他宠信的外甥贾谧，竟然会被府中小妾毒杀。
黄门侍郎潘岳、黄门侍郎孙虑、卫尉石崇、光禄勋王浚、黄门令董猛等一众贾谧亲信，此刻正跪在殿中。
他们也很难相信，方才还跟他们聚宴寻欢，权倾朝野的侍中贾谧，此刻竟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死人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稀松平常。
他们哪个人手上不沾血？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贾谧的死。
“姐姐！”
贾午转头看向贾南风，眼眸中满是冰寒，怒声道：“司马遹！长渊一定是被司马遹害死的！我要他为长渊陪葬！”
贾南风只觉一阵头疼。
虽然她也感觉此事是司马遹所为。
但截止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查到此案任何跟司马遹有关的蛛丝马迹。
最重要的是，当时王衍长女王景风在场，毒杀贾谧的小妾海棠就死在她剑下。
所以除王景风之外，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