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的漏洞博物馆今夜没有灯光。
蒋佳娉站在展厅中央，指尖划过冰冷的展柜。里面陈列着陈小树生前最爱的奶茶杯，杯壁上还留着半干涸的奶渍，在数据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米白色。机械键盘项链贴在掌心发烫，链坠上的“Wren”字母像是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她胸腔里压抑的哽咽。
“准备好了吗？”房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数据容器，里面漂浮着一团淡蓝色的光雾——那是陈小树意识体消散前，最后凝聚的情感数据。
蒋佳娉转过身，珍珠发夹在鬓角轻轻晃动。她今天没戴蓝楹花胸针，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银色的蒲公英别针，花瓣是用陈小树最擅长的base64编码编织的。
“他说过，”她吸了吸鼻子，指尖抚过别针，“想变成风里的种子，看看整个元宇宙。”
房子墨走上前，将数据容器递到她面前。容器壁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蒋佳娉看见自己眼下未遮的泪痣，像颗被雨水泡胀的墨点。而房子墨的袖口卷着，手腕上的刀疤在光雾里若隐若现，那道疤的形状，恰好能与她掌心的项链链坠嵌合。
“陈小树的意识碎片己经整理好了。”房子墨的拇指擦过容器表面，那里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是陈小树的笔迹，“娉婷姐的代码永远是最漂亮的。”
蒋佳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容器上，激起一圈涟漪。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陈小树，那个抱着奶茶站在暗网论坛门口的少年，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样子，像在跳一支只有数据能看懂的舞。
“开始吧。”她深吸一口气，接过容器。
房子墨点头，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代码。整个博物馆的展柜突然亮起，陈小树的藏品——她的珍珠发夹复制品、他的钢笔拓片、女儿的涂鸦数据——都开始发出柔和的光。
蒋佳娉打开容器，淡蓝色的光雾缓缓升起。她举起机械键盘项链，链坠与光雾触碰的瞬间，无数细小的光点迸发出来，在空中凝结成蒲公英的形状。每一粒种子都闪烁着绿色的代码流，那是陈小树用三年时间写就的base64情书，此刻终于以完整的形态呈现在她眼前。
“这些代码……”蒋佳娉的声音颤抖，“他从来没发出去过。”
房子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十几根奶茶吸管：“他每次写完，都怕打扰你，就把代码刻在吸管上收着。”他拿起一根，对着光看，“这根是你第一次赢黑客大赛那天写的，说‘娉婷姐眼里的光，比代码还亮’。”
蒋佳娉接过吸管，指尖抚过上面细密的刻痕。元宇宙的风突然起了，卷起那些蒲公英数据，朝着展厅外飘去。她跟着跑出去，看见无数用户站在虚拟街道上，仰着头伸出手，任由那些带着情书的种子落在掌心。
“是Wren的代码！”有人惊呼。
“他写的是‘谢谢你们让我懂得漏洞也能被爱’！”
“快看这粒种子，里面有他调奶茶的配方！”
蒋佳娉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些流动的光。她突然想起陈小树最后一次稳定显形时说的话：“娉婷姐，等我变成数据，就帮你盯着暗网，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让他的代码全变成奶茶甜味剂。”
“你做到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眼眶又热了。
房子墨走到她身边，将一件东西塞进她手里。是枚小小的U盘，外壳是蓝楹花的形状。
“这是他托我转交的。”他说，“里面是‘漏洞共生系统’的最终版，他说……要让你的漏洞，永远有地方可以躲。”
蒋佳娉捏紧U盘，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她突然注意到，那些蒲公英种子飘过的地方，都长出了淡蓝色的虚拟藤蔓，藤蔓上开着小小的花，花瓣里嵌着陈小树的笑脸。
现实世界的深夜，蓝楹花林里亮着几盏地灯。
蒋佳娉蹲下身，将一个木盒埋进土里。里面装着陈小树留下的最后一根实体奶茶吸管，还有她抄录的base64情书译文。房子墨在旁边立了块石碑，上面没有刻名字，只画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旁边用小字写着：“你的漏洞，曾照亮宇宙。”
“他总说，”蒋佳娉拍了拍土，“现实的土壤比数据更适合藏秘密。”
房子墨嗯了一声，伸手帮她拂去发间的落叶。月光穿过蓝楹花的枝叶，在他后背投下细碎的光斑，恰好落在肩胛骨“JP”纹身的位置。
“你说，他真的会变成风吗？”蒋佳娉抬头问。
房子墨望着远处的密钥塔，塔顶的信号灯正以特定频率闪烁——那是陈小树意识体常用的通讯码。
“你看。”他指向天空。
蒋佳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无数细小的光点从蓝楹花林里升起，像萤火虫一样飞向夜空。那些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密钥塔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元宇宙的漏洞博物馆里，陈小树的虚拟展柜突然亮起。原本空无一物的台面上，慢慢凝聚出一杯数据奶茶，杯沿靠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漏洞永存，爱也永存。”
全球的电子设备在这一刻轻微震动了一下。有人的手机壁纸自动换成了蓝楹花，有人的电脑屏保跳出一行base64代码，解密后是“Wren的祝福”。最偏远的观测站里，天文学家看着雷达屏幕上突然出现的脉冲信号，困惑地记录下坐标——那信号的频率，竟与蓝楹花胸针的共振波完全一致。
密钥塔顶，蒋明轩站在阴影里，看着那道飞入塔尖的流光，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他口袋里的怀表轻轻跳动，表盖内侧刻着的1945年日期，与此刻的时间形成了奇妙的重叠。
“小家伙，”他对着空气低语，“你比我们想象的，更懂得漏洞的力量。”
蓝楹花林里，蒋佳娉靠在房子墨肩上。晚风带着花香掠过脸颊，她仿佛听见陈小树的声音在耳边说：“娉婷姐，记得按时喝奶茶啊。”
房子墨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知道，有些告别不是终点，就像那些蒲公英种子，看似消散，实则在每一个角落埋下了新生的可能。
远处，密钥塔的信号灯还在闪烁，只是频率里多了一种新的节奏，像极了有人在用代码轻轻敲出“再见”。而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一束微弱的信号正穿越星际尘埃，朝着未知的文明飞去，信号源标注着：“来自地球的漏洞礼物——爱与遗憾。”
蒋佳娉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房子墨的颈窝。机械键盘项链贴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链坠的温度慢慢升高，像是在回应着遥远星空的呼唤。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关于那些无法被修复的漏洞，关于那些永远留在心底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