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中午醒来时，陈龙跟陈东兴还在客厅沙发上呼呼大睡，陈正独自一人开车来到华强北仓库。
仓库里人声嘈杂，十几个老板围在货堆旁，有的拿着计算器按得啪啪响，有的正用大哥大打电话要款。刘新站在货箱上，手里攥着一叠出货单，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正哥！"刘新一眼瞥见陈正，三步并作两步挤过来，T恤后背湿透了一大片，"两万台己经批完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沙哑却透着兴奋，"这帮老板疯了一样加单，一上午又出了八千台。"每台三千的单价。
几个老板注意到陈正，立刻围上来递烟。烟雾在阳光里升腾，混着仓库里的灰尘，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陈正接过烟，没点，只是轻轻在烟盒上磕了磕。
"志成，"转账支票每天银行下班前存进公司户头。"手指移向地上三个鼓鼓的蛇皮袋，"现金清点完拉回公寓。"
李志成点头，眼镜片反射着保险柜的金属冷光。他掏出钥匙串，两圈右转一圈左转，"咔嗒"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用银行捆钞纸扎好的现金。
刘新正蹲在货箱上对账，闻言抬头。陈正转身看他："走吧，阿龙父母应该快到了，我们一起去接他们。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陈龙坐在沙发上，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刘新先一步跨进来，侧身让出身后两位老人——陈龙的父母。
老人穿着朴素，父亲手里拎着个褪色的帆布包，母亲头发花白，眼角皱纹里夹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陈龙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茶几，"咚"的一声闷响。他两步冲到父母面前，双膝一弯，"扑通"跪了下去。
"爸，妈......"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额头抵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母亲的手颤巍巍地落在他头上，粗糙的掌心着他的短发。
"起来......"父亲的声音沙哑，伸手去扶他，可陈龙跪着不动，只是摇头。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陈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半杯水，水面微微晃动，映着这一幕。
"儿子不孝......"他的声音嘶哑，"这次见了，可能......"
话没说完，母亲一把捂住他的嘴，眼泪簌簌往下掉："别说了，妈知道......"
父亲别过脸去，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死死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发白。
吊灯洒下的暖光在玻璃转盘上折射出细碎光斑，刘媛媛正把最后一盘清蒸鲈鱼端上桌，餐桌上摆着七八个菜，冒着热气，清炒时蔬泛着油亮的光，一盆老火汤摆在正中间，刘媛媛解下围裙，擦了擦手，轻声说："叔叔婶子，先吃饭吧。"
陈正拉开椅子，示意两位老人入座："好了，叔叔婶子，我们边吃边聊。"
龙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陈龙碗里，手指有些发抖。她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圈又红了："阿龙啊..."声音带着哽咽，"以后在外面要收着脾气..."
陈龙的筷子停在半空，鱼肉上的酱汁滴在米饭上。他重重点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知道了，妈。"
刘媛媛适时递来热毛巾，蒸腾的白雾模糊了龙妈的脸："在外头...别总逞凶斗狠。"你寄回来的钱...都给你存着娶媳妇..."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两年，多亏阿正照顾着......"
龙爸抿了口酒，粗糙的手指着杯沿，接过话头："家里的老房子，也是阿正帮忙重新盖的。"
陈龙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眼眶发红，目光看向陈正："正哥......，"谢谢你。"
陈正正端着酒杯，闻言轻轻放下，玻璃杯底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声。他看向陈龙，又看了看两位老人，："我们是兄弟。你爸妈，就是我爸妈。"
餐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鸣。龙妈低头擦了擦眼角，龙爸则端起酒杯，和陈正的杯子轻轻一碰，酒液晃动，映着吊灯的光。
饭后，龙妈从褪色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手指微微发抖，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摆在茶几上。
泛黄的照片上，十几岁的阿龙站在村口那棵老榕树下，胳膊搭在陈正和陈东兴肩上，三个人笑得露出牙齿。另一张是照相馆拍的，阿龙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站在父母和大哥中间，背景是拙劣的手绘山水画。
阿龙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指腹蹭到了照片上细小的划痕。
龙妈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生锈的铁盒，递给阿龙时发出"沙沙"的声响。阿龙接过，沉甸甸的，他掀开盒盖——里面是干燥的、褐色的泥土。
"这是......？"阿龙抬头，声音发紧。
"这是咱家后院的土......"
阿龙的手指猛地一颤，铁盒"咣当"一声歪在茶几上，泥土洒出来一些。他抓起一把。
泥土从指缝溢出的簌簌声里，他听见童年夏夜的蛙鸣，听见大哥带他摸鱼时溪水的哗响，听见自己离家那晚母亲在灶台边压抑的抽泣。可现在这些声音都蒙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却再也摸不着了。
"回不去了......"这声哽咽卡在喉头，
阿龙终于崩不住。大颗眼泪砸进泥土里
龙爸粗糙的手按在他发抖的肩上，老人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半句："......留着种盆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