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丝线,缠住林一焱的鼻腔。他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皮肉里。龙月垂眸看着少年紧绷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将颤抖的手轻轻覆上那只攥成铁拳的手——皮肤相触的瞬间,他感觉到林一焱浑身剧烈的震颤,像是被暴风雨席卷的孤舟。
"这不是你的错。"龙月的声音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他想起白天巷子里,林父失控挥出扫帚时,林一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他拽到身后,后背重重撞在生锈的铁门上。此刻那声闷响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他的手指不自觉抚上林一焱后颈,那里还残留着擦伤的红痕。
记忆如潮水漫过神经末梢。纽约阁楼里,他们曾裹着同一条薄毯,在寒风中为了省下电费关掉暖气,却依然兴奋地讨论着剧本里的每个细节;海昌中学的顶楼,林一焱总在午休时变魔术般掏出温热的饭团,笑着说"补充编剧大人的灵感能量";还有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时刻,龙月修改剧本到深夜,一抬头就能看见林一焱趴在桌上熟睡的侧脸,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我们为什么要坚持?"林一焱突然开口,声音破碎得像摔在地上的玻璃,"家庭支离破碎,全世界都在嘲笑......"话音未落,龙月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迫使对方首视自己通红的眼睛。走廊的白炽灯在少年瞳孔里摇晃,倒映出两簇倔强的火苗。
"因为你在纽约暴雨夜,把退烧药塞进我怀里时说'活下去'!"龙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铿锵,"因为你在海昌的阁楼,用粉笔在墙上画下'月火剧团'时,眼睛比纽约的自由女神像还要亮!"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被雨水浸皱的剧本,那些用红笔反复修改的台词上,还留着他们共同的指纹,"这些不是废纸,是我们的命。"
林一焱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埋进龙月颈窝,滚烫的泪水渗进对方单薄的衬衫。龙月紧紧抱住他,听见少年压抑的呜咽混着沙哑的呢喃:"我害怕......怕再失去你们......"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脏,龙月却笑了,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那就让害怕变成燃料,把那些想熄灭我们的人,都烧成灰烬。"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声响。林一焱猛地抬头,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仿佛突然放大百倍。当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被推出手术室的瞬间,他踉跄着冲过去,却在距离病床半步时僵住——记忆中永远优雅的母亲,此刻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脸上还沾着巷子里的泥污。
龙月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少年后背湿透的冷汗。两人跟着病床推进病房,看着护士为林母接上各种仪器。待一切安顿好,林一焱终于在床边坐下,颤抖着握住母亲缠着纱布的手。龙月搬来椅子坐在他身旁,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橘子,默默剥开一瓣一瓣放进少年掌心。
"我们要把《月火之歌》搬上舞台。"林一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劲。他转头看向龙月,眼中的恐惧己被火焰取代,"在北京,在最大的剧场,让所有人都听见我们的声音。"龙月将橘子塞进他嘴里,酸涩的汁水混着甜意漫开,他笑着点头:"不仅要演,还要让这把火烧穿所有偏见。"
窗外,破晓的微光爬上窗台。监护仪的滴答声与两人交叠的心跳声共鸣,像命运的鼓点。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两簇被命运反复淬炼的星火,终于找到了永不熄灭的理由。而暗处,苏念安攥着匿名举报信的手在发抖,她望着病房里依偎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这场关于信念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