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咸涩的海风砸在海昌中学的铁门上,林一焱撑开伞罩住龙月,两人共撑一把伞的身影在积水里拉出歪斜的倒影。教学楼外停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摇下的瞬间,林一焱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收紧——驾驶座上的司机他再熟悉不过,那是父亲公司曾经的专用司机老周。
"别回头。"他压低声音揽住龙月的肩膀,能感觉到少年身体微微一颤。两人刚拐进巷子,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焱!"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刺破雨幕,林父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巷口,雨水顺着他油亮的发梢滑落,"谁准你回国的?知道现在华尔街那帮人怎么看我吗?"
林母不知何时从梧桐树下冲出来,米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你还有脸提儿子?"她张开手臂挡在两人身前,发丝凌乱却目光如炬,"法院传票都寄到美国去了,老赖还有资格管孩子?"这句话让林父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他作势要推开妻子,却在瞥见林一焱下意识将龙月护在身后的动作时,动作猛地僵住。
雨幕中,龙月的手正紧紧攥着林一焱校服的衣角,而少年另一只手牢牢环住他的腰。林父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肢体上灼烧,太阳穴青筋暴起:"原来那些传闻是真的?"他突然暴喝一声,抓起路边的扫帚朝他们挥去,"我林建雄的儿子,怎么能和男人......"
扫帚重重砸在墙上的瞬间,林一焱感觉腰间被龙月猛地一扯。两人后退时撞翻了巷口的垃圾桶,腐臭的汁水溅在裤腿上。林母尖叫着扑过去夺下扫帚,却被盛怒的丈夫一把推开。龙月看着林母踉跄着摔在积水里,眼眶瞬间通红,他挣脱林一焱的怀抱就要冲上前,却被少年死死拽住手腕。
"够了!"林一焱的怒吼震得梧桐树叶簌簌落下,他护着龙月慢慢后退,眼神里满是从未有过的陌生,"你现在不是我爸,只是个被追债追到国外的逃犯!"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林父的脸"唰"地变得惨白,举着扫帚的手无力垂下。
巷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雨声哗哗作响。林母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头发上还沾着菜叶,她挡在两个少年身前,声音冷得像冰:"今天的事要是敢传出去半个字......"她盯着前夫的眼睛,"我就把你转移资产的账本交给法院。"
林父踉跄着后退两步,西装裤沾满泥水,皮鞋也陷进路边的烂泥里。他最后看了眼儿子和那个少年交握的手,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转身时带倒了路边的自行车,金属碰撞声在雨巷里格外刺耳。
深夜的阁楼里,林一焱蹲在浴室门口,看着龙月清洗身上的污渍。热水蒸腾的雾气中,少年背上那道被扫帚划出的红痕触目惊心。"疼吗?"他声音发闷,伸手想碰又怕弄疼对方。龙月关掉花洒,水珠顺着他精瘦的脊背滑落:"比起你挨的那些骂,这算什么?"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墙上用枫叶拼的"月火"二字。林一焱突然想起白天父亲扭曲的脸,心脏抽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龙月裹着浴巾走近,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皱起的眉心:"别想了。"少年将头埋进他颈窝,"你妈妈在楼下和律师打电话,她说......"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两人冲下楼,看见林母瘫坐在满地狼藉的客厅里,手机屏幕还亮着银行催款短信。"妈!"林一焱冲过去抱住她,发现母亲后背洇着大片血迹——那是白天被推倒时撞在桌角留下的。龙月立刻抓起外套:"我去叫救护车!"
闪电再次劈开夜幕,将三人交叠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林一焱抱着母亲颤抖的身体,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暴从未真正过去,它裹挟着家庭的崩塌、世俗的恶意,还有更汹涌的暗潮,正在向他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