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血玉镯化作黑龙缠绕手腕时,地铁隧道己彻底崩塌。碎石与河水裹挟着冲向高空,露出血色天幕下的真正场景——一座腐朽的巨型楼船横跨阴阳界,船身刻满“七杀”符咒,三千盏青铜命灯如蜂巢般密布船舷,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人形火焰。
“欢迎来到七杀堂总坛。”黄九爷从船桅阴影里踱出,判官袍换成绣金黑袍,手中翡翠扳指却己裂开细纹,“陈家的小子,你以为逃得掉第九次轮回?”他抬脚踢飞一盏琉璃灯,灯油溅在甲板凝成“柒”字,火光中浮出八道与陈玄容貌相同的身影,个个脖颈缠绕黑丝,心口插着桃木钉。
陈玄喉头腥甜,血玉镯的震颤让他几乎握不住匕首。那些“自己”有的在剥皮,有的在剜眼,最年长的一位正将星图玉佩碎片塞进婴儿喉咙——那婴儿眼角淌着血泪,胸口赫然烙着陆青雪的道符。
“三百年前你祖父偷星图时,便注定陈家第九代要成活人锚。”黄九爷冷笑,扳指捏碎,阴气化作九条锁链缠住陈玄西肢,“往生船需要九世怨魂推桨,而你……”他忽然逼近,瞳孔缩成针尖状,“你以为陆青雪真肯为你死?”
尖锐笛声刺破死寂。瓷娃娃男孩踩着糖葫芦从灯架跃下,骨笛洞穿黄九爷左掌。陈玄趁机翻滚,血玉镯的黑龙撕咬锁链,他却瞥见命灯群中某盏灯芯格外黯淡——陆青雪被倒吊在船底铁笼,心口星图玉佩的裂纹正渗出青光。
“时辰到了!七杀堂的债主在等你签血契!”男孩糖葫芦化作血色罗盘,指针疯狂颤动,“每盏命灯灭时,你便要替他们受一次剐刑!”他脚尖轻点,罗盘中央浮现出陆青雪的半透明身影,她道袍残破,左手紧攥着半截断裂的桃木钉。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迸发龙吟,黑龙虚影撞向命灯群。最接近的三盏灯应声爆裂,灯油溅在甲板上化作赤蛇,咬住黄九爷脚踝。“蠢货!星图根本不是改命器物,而是锁住陈家第九代魂魄的囚笼!”黄九爷嘶吼,阴气凝成巨手抓向陈玄天灵盖,掌心却突然插入半截糖葫芦——男孩不知何时己抱臂立在灯架上,骨笛吹出刺耳音波。
巨手溃散的瞬间,陈玄的血玉镯突然滚烫到极致。他看见陆青雪在铁笼中比划道门手印,心口玉佩碎片与自己的血玉镯产生共鸣,空中浮现血色文字:**“九宫者,中宫藏镜,八方皆影。”**
船体骤然倾斜,忘川河水倒灌涌入命灯群。陈玄的黑龙突然咬断某条锁链,他趁机跃向陆青雪,却被黄九爷掷出的翡翠扳指碎片划破后背——那碎片竟长出獠牙,在他血肉中蠕动。
“往生船需要活人锚,而你……”黄九爷狂笑,阴气化作九条锁链缠住陈玄西肢,“陈家的债得用陆家的魂还,陆家的债得用陈家的命抵……多公平?”他脚下甲板突然裂开,露出船底密密麻麻的债主名讳,每个名字都拴着铁链锁在陈玄脚踝。
血玉镯突然挣脱手腕,在空中化作漆黑往生船,船头九盏琉璃灯同时亮起——每盏灯芯都跳动着陈玄自己的魂魄,唯独第八盏灯里封着陆青雪的残影。
“快上船!这是最后一艘船!”瓷娃娃男孩拽住陈玄跃上船头,糖葫芦化作船桨猛戳河面,“七杀堂的规矩:活人锚必须亲手点燃命灯,否则整条忘川都得给你陪葬!”他脚底罗盘疯转,指向河底若隐若现的血色月亮。
陈玄的血玉镯突然滚烫到极致,星图玉佩的虚影笼罩整条船。他看见黄九爷与白骨女在河岸撕扯吞噬对方,阴气与黑龙纠缠成巨型漩涡。往生船每前进一寸,船底便多出一道裂痕,裂缝里渗出三百年前陈家祠堂的香火味。
“陆青雪到底在哪?”陈玄抓住一缕试图逃走的青焰,那是陆青雪消散前留在星图里的魂力。黑龙突然咬住他的手腕,龙瞳星图浮现出血色路径:**“震位第三站,地火熔炉。”
船头猛地撞上水晶墙,三千盏命灯在河底绽放。陈玄的血玉镯突然飞向中央那盏最大的命灯,灯芯赫然蜷缩着真正的陆青雪——她双目紧闭,周身缠绕着与白骨女同源的黑龙,心口插着的却是刻满星图的桃木钉。
“原来你才是七杀堂的锚。”黄九爷的嘶吼从漩涡中传来,白骨女却突然闪现在陈玄背后,银甲碎片化作利刃刺向他后心,“你以为她真会替你扛债?不过是让我们兄妹当三百年的守灯人!”
血玉镯骤然挡下致命一击,黑龙吞掉银甲碎片。陈玄趁机拔出陆青雪心口的桃木钉,星图玉佩的虚影与钉身符文契合瞬间,忘川河水轰然退散,露出河底碑林——每块石碑都刻着“陈玄”之名,最新的那块写着:**庚子年七月初七,第九世魂归位**。
“现在明白谁在骗你了吗?”陆青雪突然睁眼,掌心托着另一半星图玉佩。两块玉佩碰撞时,三百年前的真相如潮水涌入陈玄脑海:城隍庙地宫里,真正的陆青雪将星图玉佩一分为二,半块塞进婴儿襁褓,半块喂进自己心口;而白骨女——竟是被七杀堂剥离的“恶魂”,三百年来一边追杀陈家,一边暗中守护命灯!
“该结束了。”陈玄将完整星图按进陆青雪胸口,黑玉镯化作青龙盘绕二人。往生船在剧震中崩塌,九盏命灯同时熄灭,唯剩中央那盏燃着青焰——灯芯里并肩立着两个身影,一个握桃木钉,一个持星图佩。
黄九爷的惨叫从漩涡深处传来,白骨女银甲尽碎,五条黑龙却温柔地缠住陈玄手腕。地铁隧道的白炽灯骤然亮起,陈玄靠着车厢门喘息,腕间血玉镯恢复原状,内侧新增两行小字:
陆青雪·癸亥年七月初七·魂归
白骨女·庚子年七月初七·契解
手机屏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时跳转到通话界面,最近联系人显示:陆青雪(阴司专线),最后一条消息发于三分钟前:
“下次见面,记得带桃花酿赔罪。”
陈玄攥紧玉佩苦笑,抬头却见地铁玻璃映出自己的身影——右肩黑龙刺青褪成淡青色,而左眼瞳孔深处,五条黑龙正懒洋洋地盘踞成星图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