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头顶戴着紫藤花编的花环,调笑着往墨香松月来。
探春西处打量,赞叹道:“这花厅真大,往后我们来这儿聚会闲聊好了,地方大,又凉快。”
墨香松月立着两棵百年松树,花厅同两侧的房屋皆在树荫里,空白处以假山点缀,假山上摆了许多草皮,上面种着些好养活的花藤。
王熙凤坐在一张桃木椅上,看甘舒宁给她默的一首词。
黛玉摇着扇子站在王熙凤身后,看了看,抬眼看向甘舒宁:“好端端的,怎么写起这首词了。”
甘舒宁挑了挑眉,掩扇不语,王熙凤侧身看向黛玉,问:“她教我学词呢,这首词怎么了?”
黛玉摇着扇子走开了,三春并宝钗走过去,定睛一瞧,探春:“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渡》。”
王熙凤依旧在问:“这首词怎么了?”
众人不语,摇着扇子走开了,王熙凤眼巴巴地看着大家。
黛玉尝了点平儿奉上来的冰饮,笑道:“倒不如何,只是某人前有春日游,后有横塘渡,实在可疑。”
众人不懂其中缘由,黛玉一席话听到稀里糊涂,不过探春与宝钗后知后觉的有所感悟,二人相视一笑,摇着扇子去看花厅后侧的池子里的锦鲤了。
甘舒宁玩儿着扇子走到黛玉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在黛玉鼻子上点了点:“我说你啊,人小鬼大,愈发没规矩了。”
王熙凤发难了:“我说你们啊,教我学点诗词就这么难的吗?”王熙凤指了指甘舒宁:“尤其是你啊,还收了我的拜师礼的。”
众人又凑到王熙凤身边,将王熙凤团团围住。
宝钗道:“你这个师父也太随心所欲了,哪有人学诗,不看李杜,哪有人学词,不找苏辛。”
探春赞同道:“虽说学诗词不拘学什么,但入门的话,还是随大流学名家的好。”
黛玉拿扇子点了点桌上的那张纸,调笑道:“你那架玻璃炕屏可算是打水漂了,我们这位自个儿学文章都是不得章法,随性随缘,遇上哪篇学哪篇的主儿,她自个儿基础好,有几分灵气,这样做使得,你可万万不能学她。”
探春提议:“我们给你写两首别的诗学吧。”
惜春研墨,迎春帮忙铺平纸张,黛玉、探春、宝钗各写了一首诗。
辰时后,日头大了,便各自散了,薛姨妈去宝钗处用午膳,王熙凤去了花绕烟霞,好同姑娘们继续学诗,甘舒宁借口累了,独留墨香松月。
分别前,黛玉朝甘舒宁投去一个担忧的询问的目光,甘舒宁朝她笑了笑。黛玉不疑有他,只道是昨日奔波她累了,今日懒得动弹。
墨香松月后院,假山旁。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从别处绕出来,低眉弯腰,恭敬地行礼:“甘小姐。”
许多世家大族的公子身边都有秘密培养暗卫的习俗,这些暗卫大多出身低微,未必精通打架刺杀之流,但都练了一手好步法,速度快,步子轻,精通遮掩行踪,常用来暗查或送信。
来人正是林如海身边的暗卫,枕石。昨日傍晚甘舒宁就收到了他的暗号,只是昨夜和王熙凤睡一块儿,脱不开身。甘舒宁站在树荫里:“江南出什么事了?”
枕石长话短说:“半月前大人遭遇刺杀,万幸只伤在皮肉,未伤筋骨。甘小姐携公子小姐出扬州城后,大人接到一封密旨,小的只知道是暗查皇室秘辛,协同大人调查此事的另有其人,小的只负责保护大人安危。大人让我告诉小姐,请小姐想方设法给京城的世交好友提个醒,告知众人一切尚在掌控之中,不要自乱阵脚。”
甘舒宁:“我知道了。转告林大人,所托之事我定当竭力,万望大人珍重身体,公子小姐盼一家团聚久矣。”
眨眼间,枕石己没了踪影。
甘舒宁一个人坐在花厅里吹风,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白玉坠。
太子妃和林如海都向她传达了太子圣心依旧,世家仍旧站队太子就好的意向。只是不知林如海所查的皇室秘辛是否是那日谢老爷子所说的,有关九皇子的身世。再来刺杀林如海的又是谁的人?
其实甘舒宁应太子妃邀,前来鹿鸣山居避暑就隐晦地向京城世交表明了可以依旧站队太子的意向。只是这也太惹人猜忌了,不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太子妃故意拉人下水。
不过世家大族向来谨慎,即便不坚定地站队太子,想来也不会站队西皇子,大多作壁上观。
最多有几家上不得台面的蠢货,妄想贪从龙之功,错把鱼目作龙珠。
桃花源记。
薛姨妈和宝钗坐在榻上,小桌上放着两封信。一封是金陵来信,说又有许多产业被同行侵吞,颓势己经无可挽回。一封是贾府王夫人来信,大意是贾母趁甘舒宁带走一众公子小姐,并薛家母女,老太君雷霆手段,十分不留情面的发卖了一批她的心腹,幸而元春一封消息来的即时,暂且留下了周瑞家的并房中丫鬟。
信中并未细说元春来信为何?是什么消息?信末只强调,若能成就金玉良缘,对宝钗将来是极大的造化,今年秋日里公主郡主们选用伴读,宝钗不必去了。
两封信读下来,对宝钗一个才外傅之年的小女孩来说,十分心力交瘁。
她如何不知道宝玉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如何不知道王夫人待她亲近不过是想借她夺贾母的势,如何不知道哥哥靠不住,保住不家里的生意,只能在她的婚事上大做文章,保全薛家最后的脸面。
宝钗心里发酸,低低啜泣,掩面落泪。薛夫人见她如此,十分心疼,捧着她的手:“我的儿啊,你这样是要让为娘心疼死啊。”
薛姨妈等了一会儿,见宝钗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也没了耐心,十分焦急:“我的儿啊,怎么个打算,得快拿出个章程来啊。”
宝钗无奈,擦干了眼泪,看着床上放着的,袭人拜托她的针线活。心里十分不爽,它朝若成就金玉良缘,第一个发卖的就是袭人。
怎么说她大小都是个小姐,一个丫鬟也敢托大作妖,蹬鼻子上脸。
宝钗平复了一下心情,细细思虑,好在甘舒宁看黛玉看得紧,没有将黛玉许配给宝玉的打算,宝玉知道甘舒宁觉得他并非黛玉良配,也十分识趣的不再凑上去。整个贾府就老太君不赞成金玉良缘,可如今王夫人失势,只有得到元春支持,此事才有胜算。
宝钗向薛姨妈说:“妈,姨娘如今在贾府说话愈发没有分量了,不如去信给姨妈,让元春大姐姐向老太君表明她的立场。”
薛姨妈疑惑:“你元春大姐姐与你并不相识,无缘无故,为何你觉得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宝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那就是姨娘的事情了。”
薛姨妈恍然大悟,给王夫人写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