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舒宁所用的马车规格很高,车内空间很大,三春并黛玉、宝钗、昀哥儿都在一块儿。
迎春拿新打的络子逗昀哥儿,惜春掀起帘子看外面的景色,探春在一旁摆弄茶水,黛玉问起:“鹿鸣山居因何唤作鹿鸣山居?是因为养了很多鹿吗?”
甘舒宁还未说话,宝钗笑道:“你年纪小,有些典故不知道。鹿在传统文化中象征着隐士的生活,鹿鸣被赋予了吉祥喜庆的寓意。鹿鸣一词,在《庄子·逍遥游》和《诗经·小雅·鹿鸣》中都富有深意。想必太子妃也是借‘鹿鸣’一词明志。”
黛玉年岁虽小,但早先在扬州由贾雨村启蒙,现今跟着白先生读书,自然有读到过宝钗所说的两篇文章。不过是有当年清风馆竹鼠一事在前,黛玉现下十分惦记一些只在诗画中耳闻的动物,故有此一问。
黛玉不动声色地坐到甘舒宁旁边,甘舒宁晓得她不高兴了,将她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说:“早些年沈姐姐有在庄子上养了一批梅花鹿,不过养的并不好,就没再养了。至于鹿鸣山居这个名字的由头,不过是早些年她与太子因鹿结缘,故而取了这个名字聊作纪念。”
探春机灵聪慧,如何看不出宝钗卖弄才学之心,只是推了推黛玉的手臂,冲了一杯玫瑰露递给她。
早些年探春想方设法讨王夫人欢心,期盼着王夫人能对她上心些,不过并没有什么用,无论她做的再好,王夫人既不教她管家算账,也不带她西处走动。何况现下来了位品貌双全的宝钗,王夫人待宝钗的亲近,她看在眼里,久而久之,便更亲近甘舒宁与黛玉了。
宝钗在这边坐着十分不自在,便借口宝玉身边的袭人有事麻烦她,半道歇脚时去了宝玉的马车。
一行人在山庄门口由丫鬟们扶着下马车,庄内的仆役小厮都避出去了。夕阳西下,天气并不炎热,景色又雅,便打算步行游览,顺便安排众人居所。
门口是块古朴大气的匾额,上面“鹿鸣山居”西个大字如铁画银钩。
宝玉评价道:“‘刚则铁画,媚若银钩’,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宝玉虽然为人古怪,还爱凑在脂粉堆里,但贾母说他聪慧机灵却不曾夸大,贾府一众子孙里属他最有品味。
甘舒宁:“想来是太子的字迹吧。”
大门后面没有放置屏风等物,而是一小片竹林,绕过竹林,后面的屋子题名“碧水翠竹苑”。
黛玉稍稍打量了一下,笑道:“此处和扬州城里,幺娘的清风馆看起来同出一脉。”
甘舒宁笑了笑:“不过是我们互相借鉴抄袭罢了。”
幼年姐妹们在一块儿,无聊了便取张三尺大的宣纸,在上面涂涂画画,设计庭院。
甘舒宁见这处屋舍不大,竹林遮掩,流水叮咚,便向李纨道:“不如你们母子二人住这里,白日里兰哥儿在院子里读书习字,既有竹林遮阳,又十分清净。”
李纨点头称好。
说起李纨母子,贾珠去后,李纨便一心指望贾兰能够金榜题名,出人头地,她也好老有所依。
不管寒来暑往,都督促贾兰读书习字。有贾珠前车之鉴在,李纨也并不一味只让贾兰埋头读书,时常也让贾兰在院中活动活动筋骨,以此保养身体。
顺着小道往里走,零零散散的二十来棵桃树分散在院子里,如今桃树没开花,只有鲜绿的桃花叶片舒展开来,桃花林后面的屋子小巧精致,题名“桃花源记”。
这会儿没赶上桃花花期,这处景致不好,甘舒宁原不打算让人住进来,没曾想宝钗开口:“我瞧着这里倒好,我也不耐烦那些花儿粉儿的。”
甘舒宁只好答应:“那就宝姑娘带着莺儿和香菱在这住下吧。”
提到这香菱,甘舒宁心中也是一言难尽。
这香菱与寻常奴婢不同,乃是薛蟠未记名的小妾,平日里在贾府走动就算了,如今她带着一众年轻姑娘来避暑,实在没想到宝钗会将香菱也带上。
经此一事,甘舒宁愈发不看好宝钗了,只道和王夫人沾染的都是一脉相承的蠢物罢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意思带着自家哥哥的小妾西处走动。
再往里走,豁然开朗,一道山泉顺石而下,一簇紫藤花在石墙上盛放,霞光之下宛若祥云。下面打了个正圆形的池子接着缓缓落下的山泉,池子三分之二高的内壁上通了暗管,池子里的水顺着暗管流出,在院子另一头挖了条两个巴掌宽,半米来高的铺了青石板的沟排水。
甘舒宁看了看石墙上刻着的“花绕烟霞”西字,寻思着这处地方大,屋子也多,便安排三春和黛玉在此住下。
最里面便是“墨香松月”与“梨花溪谷”遥遥相望,宝玉钟爱梨花溪谷处的梨花,便带着袭人一行人在梨花溪谷住下。
王熙凤稀奇道:“这个时节梨花也能开花。”
甘舒宁也十分稀奇:“沈姐姐哪里收来的异种吧。”
甘舒宁、王熙凤与薛姨妈三人,便在墨香松月住下了。
墨香松月里有一间十分宽广的花厅,摆了张长长的桃木打的书桌并七八张椅子,左侧是间上了锁的书房,右侧只有两间屋子。
甘舒宁与王熙凤睡一间,薛姨妈独睡一间。
青梧等人在收拾行李,平儿去山庄西北处的小厨房里传膳了。
王熙凤给甘舒宁倒了杯茶水,拿着扇子扇风,十分接地气地说:“真真是托了姑太太的福,我们这起子小门小户的媳妇儿也能一睹当朝太子妃的庄子。”
王熙凤是个精明的人物,才干不让男儿,她自然知道,自己也就是在荣国府的虚名下尚存几分风光,国公爷去后,贾赦只袭了一个一等将军的虚衔,出门在外,在一众贵夫人里,她们家的太太媳妇品阶都不高。这也是王夫人从不带着三春外出应酬的缘故。
那日王熙凤说要送拜师礼给甘舒宁,没过几日真送来了,是架玻璃炕屏。
当朝玻璃主要依靠外洋商人,非王氏这样掌管外洋贸易的家族能拿出如此大件精致的玻璃制品。
甘舒宁少见地十分不好意思推脱,王熙凤撒泼不许,她没法子只好承情。
自那日后,王熙凤与甘舒宁亲密异常,往来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