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为着后花园的事大动干戈,凡是有些本事的丫鬟婆子都往大姑娘处凑热闹。
元春和探春在花厅看着近几日登记的花名册,商讨着如何安排人手,一道倩影穿过游廊闲池缓缓而来,那人刚行至花厅门口,便笑道:“姐姐们真是好本事,这样有趣儿的事儿,怎么不让老祖宗派人来请我,我也好跟着长进长进。”
来人正是湘云,老太君的娘家孙女,幼年先后失怙、失恃,从小由两位叔叔婶婶抚养。老太君心疼她,经常接了她来贾府住,小时候一年中有一大半是在贾府,如今稍大了些,便来的少了。
元春笑道:“原来是湘云妹妹啊,见过老祖宗了没有?”
湘云玩儿着手帕:“一落轿子就去老祖宗那儿了。”
这边正聊着闲,宝玉房里的袭人来了,简单向两位姑娘问好,亲热地朝湘云道:“史大姑娘来了,怎么没陪宝玉多说会儿话?因着那位续弦的姑太太看得严,如今除了宝姑娘,姐妹们都不大同宝玉说话了,他一个人烦闷着呢。”
元春捧着花名册坐在了主位上,不咸不淡地看着这边。
湘云转身避开了袭人来拉她的手,笑道:“如今又不是小时候了,我自然是要和姐妹们多亲热。”
袭人好似没有察觉到湘云的躲避,只笑道:“哟,太太那边儿还有事找我呢,我先走了,改明儿还有几宗针线活计,要拜托姑娘帮忙呢。”
探春拉着湘云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元春面无表情地说:“人人都说宝玉房里的袭人是最沉稳知礼的那一个,我瞧着却不尽然。”
湘云没心没肺地说:“小时候她没改名字,还叫作珍珠的时候,老太太拨她来照顾了我两年,想来是因着小时候的缘故,便自发的对我少了些规矩。”
元春摇了摇头。
晚间,湘云并甘舒宁一众人在老太太房中相见,顺势在那边一块儿用了晚膳。
晚膳后元春便借口累了,回到王夫人房中。
元春想着白日里的事情,问王夫人:“妈找宝玉房里那个叫袭人的做什么?”
王夫人捧着本佛经,就着蜡烛翻看,有些意外元春为何会问袭人,想着元春也是不日要出嫁的人了,便没避讳,如实说:“我瞧着这丫头十分的好,便想着将来把她许给宝玉做姨娘,如今不方便,便只先提了她的月份银子。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元春听了,十分不赞同:“妈,我觉着这事不妥,哪有人家没娶妻就私下说定姨娘的。”
王夫人不以为意:“只是两厢心里有个数罢了,又没过明路,有什么要紧的。”
元春劝说不得,只好回自己房里了。
湘云与黛玉相处的不错,十分合眼缘,晚间湘云便跟着黛玉回去了。这大半年黛玉一首同甘舒宁睡一块儿,好在旁边的屋子也经常有人打扫,现下随便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湘云来帮黛玉抱枕头,甘舒宁笑着看姐妹俩拿着小物件进进出出。
湘云突然想起什么,冷不防地朝甘舒宁说:“前些日子我去南安王府玩的时候,南安太妃说,皇贵妃老念叨着你呢。”
甘舒宁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摆手道:“我知道了。”
姐妹俩不懂其中缘由,只笑着抱着东西走了。
翌日清晨,甘舒宁让青梧朝宫中递了名帖:清平县主求见皇贵妃。
甘舒宁看不清当前的局势,搞不懂大家伙在搞些什么东西。一会儿说九皇子出身存疑,一会儿说江南往事与元后有关,一会儿又传来林如海遇刺的消息,一会儿西皇子又要娶贾元春做侧妃,一会儿皇贵妃又催着要见她。但偏偏京城现下看起来风平浪静,太子府和各世家依旧没事人一样,她不给别人递名帖,也没人给她递名帖。
宫里来了马车接甘舒宁,领队的是那日送元春回来的那个太监。
甘舒宁身着常服,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慢慢悠悠地进了紫禁城,在东侧夹道换了轿子,往后宫去了。
青梧扶着甘舒宁从轿子里出来。
甘舒宁抬头看见“长乐宫”三个大字,叹气,怀着几分忐忑进去了。
皇贵妃将近五十岁的人了,要是平安无事熬到皇帝退位,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甘舒宁小时候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就是皇贵妃照顾她的。
皇贵妃身边的管事姑姑笑着迎甘舒宁:“清平县主,娘娘等候多时了。”
宫婢掀起帘子,甘舒宁刚进屋,眼角己经遮不住岁月的痕迹的皇贵妃就起身迎了过来,屋内没有别的宫婢,皇贵妃冲青梧摆了摆手,青梧退了出去,屋内只皇贵妃与甘舒宁二人。
甘舒宁被拉着坐下,皇贵妃给她倒了杯茶水,问道:“你这丫头,回京了也不来见我,还有,你怎么嫁给林如海了?”
甘舒宁问:“眼下这个局势,我该见您吗?”
皇贵妃不以为意道:“什么局势都和我们娘俩没关系。”
甘舒宁眨了眨眼:“这么从容的吗?”
皇贵妃从暗格里掏出一盒点心和一些域外进贡的零食摆在桌子上:“你就是离宫太久了,咱宫里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什么事都没有,该怎样还是怎样,你们宫外的人啊话剧本子看多了,各个提心吊胆的。”
甘舒宁问:“九皇子身世谣言怎么回事?”
皇贵妃磕着瓜子,摇头:“不知道。”
甘舒宁又问:“江南旧事怎么回事,和元后有什么相干?”
皇贵妃嗑瓜子,摇头:“不知道。”
甘舒宁还问:“林如海遇刺是谁的人干的?”
皇贵妃嗑瓜子,摇头:“不知道。”
甘舒宁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盏重重地落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这个皇贵妃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贵妃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你以为我凭什么稳坐皇贵妃之位......就凭我什么都不知道。”
甘舒宁最后问:“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皇贵妃嗑瓜子,说:“我儿子没有拉帮结派,一首被他爹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娶贾家那丫头,或许真的只是见色起意。”
甘舒宁抓了一把瓜子嗑,眼睛一亮:“好吃诶,从前都没吃过这个味儿的。”
皇贵妃一边说话一边嘴上不停:“域外的新方子,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上火,之前都给我磕的嘴里起泡了。”
甘舒宁叹气:“你不知道,我在外头,听了这些事儿,害怕的好几宿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