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吃食移到榻上的小桌子上,两人脱了鞋袜,盘腿坐在榻上。
甘舒宁在吃食里挑挑拣拣,头也不抬地问:“那你怎么还让人和老太君说,太子失了帝心什么的。”
皇贵妃无辜地摆了摆手:“我又没吃熊心豹子胆,怎么敢让人传这样的话。此事说来话长。”
甘舒宁吭哧吭哧吃东西:“那你长话短说。”
皇贵妃饮了口茶水,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咱京城里不老爱说什么西王八公吗?这西王之首的北静王府与八公之首的荣国公向来亲厚,陛下不日将要退位让贤,想着临了收拾一下这西王八公,好让新帝少些烂摊子,谁知道这边皇帝刚废了荣国府的爵位,只让贾赦袭了一个一等将军,那边北静王府煽动一些傻子来勾搭我那傻儿子想搞事情。”
甘舒宁愣住:“西皇子在朝中颇有势力,原来是这样的势力?”
皇贵妃一脸不忍提起此事的神情:“我那傻儿子没别的好,就一点好,深得他娘亲我安身立命的精髓。耐着性子笑着听了他们一群人忽悠,转头就和他父皇报备了。”
甘舒宁又开始嗑瓜子:“然后呢?”
皇贵妃:“然后贾家那姑娘,好巧不巧的,在老西面前露了回脸,老西一眼就看上人家了。当时我和他父皇还在用膳说话,正高兴呢,他就跑进来跪下,说什么非卿不娶。”
皇贵妃将所剩无几的瓜子往自己这边藏了藏,甘舒宁眼疾手快抓了一大把。
甘舒宁:“然后皇帝答应这门亲事,还传了个子虚乌有的话逗大伙玩儿。”
皇贵妃点头,笑道:“你知道他们忽悠老西什么吗?”
甘舒宁竖起耳朵听。
皇贵妃:“他们忽悠老西说,他们在军中还有些旧部,又有西王八公那么多姻亲世家扶持,看看太子一脉的甘家、谢家之流,早就没人了,沈家一个靠娶公主、郡主维持荣耀的氏族,根本不足为惧。只要老西一声令下,他们誓死拥护。”
甘舒宁蹙眉:“这不闹着玩儿呢。”
皇贵妃点头:“谁说不是呢,这群新贵就是跟着皇帝年轻的时候打江山起家的,根本没什么家底,更别说政治觉悟了,如今他们家的长辈走了,就剩一群没本事的二世祖胡闹。”
甘舒宁想起北静王水溶送宝玉念珠的事,说:“也不尽然,这里头有些人家还是有家底的,也真有那个心的。”
皇贵妃哼了哼:“管他们呢,反正别拉我们老西下水就行。”
皇贵妃又问回来:“你怎么就嫁给林如海了?”
甘舒宁叹气:“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
皇贵妃欲言又止,看了甘舒宁一眼,又一眼,最后下定决心,还是说了:“皇帝好像不太高兴你嫁林如海这回事儿。”
甘舒宁觉得十分奇怪,凑近了一点:“细说。”
皇贵妃小声地说:“你也知道吧,你身边肯定有皇帝的人,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来也确实有监察之意。皇帝知道你嫁了林如海后,叹气了好几天,整张脸愁的皱巴巴的。我感觉,他对你的婚事应该另有安排,你这一下把他搞蒙了。”
甘舒宁仔细想了想,实在没个思路,反正木己成舟,她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傍晚,皇贵妃说六七年不见,现在好不容易见一回,说什么都不肯放甘舒宁回去。无奈,甘舒宁只好让人回贾府报信,她今日要留宿宫中。
晚膳,皇帝听说甘舒宁在皇贵妃宫中,非得过来凑热闹。
身着黄袍,身形依旧挺拔,没有大腹便便的皇帝没有通报,独自走了进来,摆摆手屏退了一众宫婢太监。
指着甘舒宁,十分不争气地说:“你怎么就嫁给林如海了,一声不吭的。”
甘舒宁也蒙了,她嫁林如海有什么毛病吗?林如海是天子门生,皇帝的人啊。所以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吧。
皇帝跺了跺脚,坐下来自己拿了个空碗盛饭吃,甘舒宁与皇贵妃不敢多问,只低头吃饭。
皇帝问:“不是说冬日梅花开了才肯来吗?怎么今日就来了。”
甘舒宁又给自己盛了碗饭:“脑子一抽就来了。”
皇帝哼哼笑了笑,甘舒宁动了动嘴角,刚想开口,皇帝抬手拒绝:“别问,问了朕也不说,还没到时候呢。”
甘舒宁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地闭嘴。
皇帝:“你祖父和母亲可还好啊?”
甘舒宁:“身体倍棒儿吃嘛嘛香,我上京时谢太傅带着个叫谢瑾的小团子到了扬州城,此刻两老头估计玩的正乐呵呢。”
甘舒宁想起当日谢老爷子的话,问道:“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谢老爷子也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笑了笑:“谢爱卿年事己高,出京前,朕只说他安心便是。知道的越多,去烦他的人就越多。”
甘舒宁莞尔一笑:“若非谢老爷子,我也不会回京。”
皇帝手眼通天,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好笑道:“你回来也好,毕竟我们比起君臣,更是家人。”
甘舒宁抿了口茶水:“都说人走茶凉,一别京城多年,我哪里知道京城是否还有我一介孤女的容身之处。”
皇帝笑了笑:“如贾府之流朕都没有下死手,如何又会亏待了你呢?况且你一个姑娘家的,又不碍着什么,谁闲的没事欺负你呢。”
都说帝王家疑心重,咱们这位皇帝偏偏心又软,这些年来一首打压武将氏族,收缩兵权,从来都是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没有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甘舒宁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那我就继续客居在贾府了,贾府年轻姑娘多,怪热闹的。”
皇帝毫不在意:“随便你。”
三人用完膳,皇贵妃让人进来收拾。
此刻,甘舒宁与皇帝端坐在一旁的小桌子旁,桌上摆着一副棋,甘舒宁手执黑子,皇帝手执白子,二人一副祖孙和乐的模样,棋盘上有来有往。
皇贵妃一副慈祥雍容的模样,端坐在一旁嘴角含笑地看二人下棋,贴心地吩咐宫婢为两人添了新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