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舒宁本就受贾敏所托,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甘舒宁吹够了冷风,转身回屋:“我知道的,就算我哪天真的心有所属,也会拖到黛玉出嫁那天再同你和离。”
林如海听此话,可见甘舒宁还是没把自己的感情当回事,好笑道:“谁家好人等你嫁完继女再改嫁?”
甘舒宁洒脱一笑:“士为知己者死,瞧瞧,这都等不起,可见也并不知己。”
林如海目瞪口呆:“你这人好生离谱,你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甘舒宁又提议道:“不如林大人抓紧时间看能不能物色到一个合适人选,一劳永逸。”
林如海淡然一笑,摇头道:“若非敏儿十分不愿意独送黛玉来贾府,不赞成双玉联姻,走前又举荐你,我断然是不会续弦的。”
这话倒是让甘舒宁有些出乎意料,世人深情者不少见,长情者却十分难得。
甘舒宁话锋一转:“此次你回京想必不是只述职吧?看起来连任江南道盐课御史不假,但皇帝对你想必还有别的安排吧。”
林如海正色道:“如今朝廷可用的人不多,钦天监说来年会有天灾,江南那边还得我看着点,至于别的,我也没打听到什么,还是得见了那位才知道。”
林如海问道:“当日敏儿离世我心神大乱,后来才发觉你我之间的婚事总有些奇怪。”
甘舒宁面露疲态地倚在靠枕上:“敏儿离京十余年,我亦离京七八年,虽然每年与皇帝仍旧有私下往来,我依旧拿不定皇室将我这个功臣孤女放在什么样位置,毕竟论官职,论实绩,我父亲并不出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和皇室的情分,可人走茶凉,我急需一个适合的人选让我可以名正言顺的重新介入皇室与世家的交际圈。我与敏儿私下来往颇多,她对于我的谋算心知肚明,我也成全她对儿女的爱护之情。”
林家与甘家虽然都是皇室的人,但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故而虽然两者都效力于皇室,两家却没什么来往。
甘舒宁起先是觉得,林如海终究会做京官的,如此她就能一同跟着入京,后面再看局势行动。
让甘舒宁意料之外的是,皇室似乎并没有将她看作一颗废棋扔掉,反而有心将她看作世家与皇室的桥梁。
林如海起先有点不明白,甘舒宁想回京淌浑水凑热闹,为何要拐弯抹角的借助他,不过他到底是官场老手,一下便想明白了,取笑道:“有些时候,这人与人之间总是交深言浅,许多板上钉钉的事情非搞得如雾里看花一样。”
甘舒宁回怼道:“我看林大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之前一点皇室秘辛的水花就吓得心事重重。”
林如海不同甘舒宁计较,又说回那人:“江南那位小大人说你看起来洒脱,其实心里会想很多,但想得多又不是为了争什么,只是单纯想看清局面罢了。”
甘舒宁一听那人就头大,没正经地玩笑道:“呵,我看你俩挺熟的,将来咱们仨肯定能一块儿把日子过好。”
林如海愣住了,兄弟之间开些有的没的玩笑话倒罢了,怎么这姑娘家家的也这么口无遮拦,饮了口茶掩饰神色,低声道:“我一时拿不准主意,你真的能教养好我的玉儿吗?”
甘舒宁:“呵呵。”
林如海快速在脑子里盘了一下,正色道:“如此看来,这桩婚事对你也太可有可无,白嫁了。”
甘舒宁认命地点头赞同:“人嘛,总是会受一时的局势限制,其实只要走出了这个小巷子,外面全是路子。如今看来我这一步走得很没必要,但对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最稳妥的一步了。”
姑娘家不可能在家待一辈子,林如海是贾敏看好的人,且贾敏临终前必定私下交代了林如海如何对待这位甘小姐。
之后即便世家与皇室都不搭理她,有林家做靠山,总比别家强。
林如海疑惑道:“你是一点都没把江南那位小大人规划进来吗?怎么说好歹也是半个家人。”
甘舒宁摇头:“你知道的,他是皇帝手里的刀,搞不好一辈子都不能站在阳光下,不背着我死哪个角落就不错了。”
甘舒宁想起旧事,少见的有些气恼:“他就是脑子有病,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非得去走阴沟里的独木桥。”
林如海并不清楚那位小大人的来历,念着这将近一年的同事之谊,中肯地说:“人各有志。”
甘舒宁嗤笑一声。
林如海忽然想起什么,干巴巴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他托我带给你的。”
是一支纯银的茉莉花钗。
甘舒宁接过,一眼就出此物出自谁手,评价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浑,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学,什么都学个七七八八。说了我不喜欢茉莉还非送茉莉,脑子有病。”
林如海不敢吭声,但依旧没逃过埋汰。
甘舒宁随手将发钗插在鬓上,手肘撑在靠枕上,手背撑着下巴,朝林如海道:“我看你也是有病,探花郎做起红娘的行当,千里迢迢给人带定情信物。”
林如海在贾敏处虽听闻这位甘小姐明面上端庄大方,让人挑不出错处,私底下混熟了就十分难搞,今日算是领教了。
林如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甘小姐究竟是如何看待那位小大人的?
林如海将话题扯了回来:“话说你对玉儿的婚事有什么打算?我听说你回京这一年,除了带着玉儿去了一次马球会和入宫赏梅,就没再怎么走动了。”
甘舒宁觉得林如海简首不可理喻:“她如今才八岁,你也太心急了。况且如今实在没什么年纪相当的好人家,既然没有目标,不如让她在家清闲几年。”
除了那些自小订亲的人家,寻常人家是没有这么早相看的,又不是家里养不起女儿了,这么急着嫁出去。
青梧端了碗甜汤进来,甘舒宁接过尝了尝:“再说了,哪有女家上赶着找夫家的,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等玉儿大个三西岁,我到时候带她各种席面上露露脸,有本事有见识的人家闻着味儿就来了。”
林如海不是很懂其中的门道,但依旧十分发愁。
甘舒宁见他这样,知道他愁黛玉没有亲娘在,又担心她会随时跑路,搞不好弄得黛玉很尴尬。
女子婚配是一辈子的事,哪里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但人一旦生了担忧之心,就劝不回来,甘舒宁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谢太傅去岁告老还乡,他身边带着个小团子,名唤谢瑾的,论出身,论样貌,堪堪可以匹配,至于才学仕途,我就不知道了,你这次回江南,可以自己留意一下。”
林如海想起来了,当年甘舒宁还让他去拜见过老爷子呢。
林如海琢磨了一下:“我看也不大妥,我们玉儿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一个二房太太,着实大材小用了。”
甘舒宁己经十分疲倦了:“青梧,送客。”
林如海被请到隔壁偏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