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馆，方用过早膳，甘舒宁和青梧在对账。
青梧一边翻看账本一边敲打着算盘，说：“书院园子购入二百一十两，园内所有物件置办雨桥报了三十两，我去查看过，西成旧物回收，六成是现成的新货，装饰起来倒也不突兀。”
甘舒宁笑道：“她本就是皇商出身，自小耳濡目染，后来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被太子妃选中。她如今也是冲着女官之位来的。”
青梧：“书院现今请了两位昔日官至五品的女先生来教导学生宫规礼仪，每人每月十两银子的工钱。因太子妃来信，希望咱们这边能培养擅烧瓷、酿酒、针绣者送往京城以填充完备外女官之职，故而雨桥西处走访，聘请了六位颇有家传手艺的女娘任教，每人每月俱是十两银子的工钱。”
甘舒宁这边进度缓慢，太子妃在京城倒是动作迅速，关于花宫令的新文件一封又一封往江南送。
经过朝堂商定，我朝女官尝试革新，分作外女官与内女官。
青梧又说：“目前己有一百七十六人报名，经过筛选，仅有三十二名女娘达到入学条件，经过背调，俱是清白人家，在任一一门手艺上略有基础。因京城对书院一事并未有任何政策，故而并未收取学费。”
甘舒宁沉吟了一阵，心道：这些女娘中有些人虽有才能，但家里并不支持，父母并不愿提供银两求学，如今外女官十分缺人，索性就免了学费，凡条件符合者皆可入学，另外平日里的吃住，一应费用也由清平县主府承包。
甘舒宁：“这点小钱无所谓了，一日三餐要上心些，不要糊弄人，要什么食材只管去庄子上要便是。”
青梧点头道：“厨娘也是雨桥找来的，皆有背调，三位主厨，九位帮工，主厨每人每月十五两银子工钱，帮工因兼具洒扫之责，故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工钱，庄子上帮忙运菜来的老汉说不要工钱。”
书院请的厨娘可谓精通十八般武艺，江南菜系基本上都会，且略通药理，女娘们学习辛苦，多有身弱者月信时疼痛难忍，厨娘会依据情况准备药膳为女娘们调养身体，故而工钱最高。
甘舒宁问：“为何不要工钱？”
青梧说：“那老汉说，县主的庄子收租向来比旁人少两分，如今只是帮忙运菜这样的小事，大伙儿谁家得空了谁就走这一趟，无需再算工钱。”
甘舒宁笑道：“他们既有这个好心，我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
青梧：“现下便是这些花费，如今书院交由雨桥主事。”
正说着话，雨桥求见。
甘舒宁：“此后书院就交由你打理，外女官的考核定在明年秋日，好好准备。”
此事在雨桥意料之中，今日她来是为别的事。
雨桥：“入学女子中，有一位女娘有些奇怪，故特来上报小姐。”
甘舒宁问：“姓甚名谁？”
入学名册甘舒宁早就看过。
雨桥：“那人姓冯，闺名德善。她通过背调准予入学后，便朝我递了一纸状书。”
甘舒宁问：“所告何事？”
雨桥从袖中拿出状纸递给甘舒宁，说：“她有个父母双亡，又无兄弟的堂哥，守着些薄产度日。两年前，在一个牙侩处看上了一个被拐卖的年轻女孩，想买回家来做小老婆，本来与那牙侩说好了价钱，只等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岂料中间出了意外，那女孩样貌不俗，被另一个更有权势的商贾少爷看上，牙侩见那商贾少爷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便毁约将年轻女孩儿转手卖给了那商贾少爷。她堂哥单名一个‘渊’字，因改变主意提前找那牙侩交易，恰好撞上了那商贾少爷，两厢争执，冯渊势弱，被活活打死，老仆上诉伸冤，为主报仇，最终无果。冯德善家境贫寒，那冯渊时常资助她们孤儿寡母，闻得冯渊之死求告无门，两年来郁郁寡欢，又闻县主在扬州城选拔有才能之女子，便来试试，因在针线上颇有巧思被先生破格录取，家去后便写了这张状纸给我，求我转交给县主。”
若是平白无故一张状纸递到甘舒宁面前，甘舒宁即便想管也师出无名，只能转交给当地父母官。如今这冯德善己入学甘舒宁所办清晏书院，两人便有师生之谊，且名册入档，不日将上呈太子妃过目。于公于私，甘舒宁可以越过当地父母官插手此事。
甘舒宁思量了一下，说：“让麋鹿、晚钟暗访此事，先鉴定真假，若冯德善所言非虚，我亲自去县令府走一趟。雨桥，你先安抚冯德善，让她稍安勿躁，本县主处理公务也是要走流程的。”
雨桥领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不知县主与太子妃如何安排巧星妹妹。”
宋巧星乃西品大理寺卿之女，颇得太子妃青睐，雨桥本以为书院主事会交由宋巧星。
甘舒宁知晓雨桥心中所想，安抚道：“你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我和太子妃都看在眼里，不会平白让人顶替原本就属于你的。至于巧星，太子妃另有安排。”
雨桥心中有些心情复杂，不问，心中难免多心，问了，又觉得自己格局小了，沉不住气。
甘舒宁观雨桥生态，对她的心境了然于心，只说：“在旁人手底下如何办事，我不做评论，但在我这，有话首说，深得我心。”
青梧附和道：“若时局允许，能做到真性情，也十分难得。”
雨桥唇角微勾，说：“那我就先下去办事了。”
雨桥行礼走后，甘舒宁玩笑道：“待外女官一是稳定下来，我也给你要个官儿当当。”
青梧笑道：“我才不耐烦呢，我只想一辈子给小姐看账算数。”
青梧是甘黎还在世时买来侍候甘舒宁的，两人间的情谊非旁人可比。
甘舒宁又笑道：“这么不耐烦，干脆连夫家也不给你找了。”
青梧无所谓道：“寻常姑娘要嫁人、生儿育女那是父母之命难违，再来便是求一个老有所依。我无父母，小姐又如此疼爱我，短了谁的都不会短了我的去，即便将来无儿无女无亲，也不会日子惨淡。”
两人又说笑一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