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草木轩。
那商户是扬州城本地人，只是个小商户，经营了几家茶楼，有个小茶庄，城西那个园子是早些年祖宗友人所赠。
因传言明年江南会有水患，他家的茶庄位置不好，那小茶商恐茶庄遭殃，就想着卖了这园子换点银钱，再请几个水工来修缮一下茶庄的排水沟渠。
听闻是当朝清平县主要买自己园子，那商户十分惶恐，托拍卖庄的人转告县主，约在自家茶楼草木轩商谈。
今日来购买园子的是青梧与雨桥，这二人擅长看账买卖。
拍卖庄的人坐在主位，青梧、雨桥坐在客首，商户见她们二人气度不凡，不禁汗颜。
青梧品了品草木轩的茶，评价道：“茶汤清亮，苦而不涩，别有一番滋味。”
商户受宠若惊，赔笑道：“自家茶庄上种的，能入姑娘的眼，是我们的福气，待会儿姑娘拿一罐回去尝着玩儿。”
青梧浅笑，摇头。
商户摸不着头脑，干巴巴地坐着。
雨桥翻阅了园子的基础信息，一针见血地说：“你这园子价格虚高了，一亩三分地大的地方，除了房梁门窗的木材还算可以，别的物件都是不能用的，况且，这园子荒废了很久吧，是你们现在要挂出来卖才匆匆打扫了一遍，许多地方有破损和掉漆，你要价二百六十两白银，不值这个价。”
那商户有些傻眼，没想到清平县主的人真的一板一眼跟他讲起价来。他来的路上还担心，依清平县主的势力，他又没靠山，清平县主派两个人来打压他一番便将园子强取了去。
凡是挂在拍卖行的东西，价格都会稍微往高了报。
那商户不敢和清平县主的人争，只说：“是，是，姑娘说得是，依姑娘看，什么价合适？”
雨桥早有准备，做事干脆：“二百一十两。”
若是旁人，那商户或许还会挣扎一下，但面对权势，他这样没有靠山的小商户只能顺对方的意。
商户朝拍卖行的人说：“就听姑娘的，重新写一份交易书，我们两厢画押盖章。”
青梧道：“给你一日的时间，园子里的物件能搬的你尽可以搬走。”
那些桌椅床榻，甘舒宁是要亲自布置的，迟早都要搬空，不如就让商户自己找人去搬空，商户将这些物件收拾收拾也能卖二三十两银子，她们也省的再找人搬空屋子。
商户原本还有些肉疼，心中觉得可惜，听青梧这么一说，连忙赔笑道：“多谢姑娘，我这就派人去收拾园子。”
如此，这些物件折价的几两银子，商户心中便不觉得那么可惜了。
书房，甘舒宁接过地契，检查过没问题后就让青梧收起来了。
槐序：“选址好了，是让雨桥去木器作坊新打家具还是买现成的。”
甘舒宁想了想，说：“还是让雨桥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现成的吧，这事儿交给雨桥，花费的银两找青梧报销。”
次日，甘舒宁带着宋巧星西处打秋风，众筹书籍。
初秋了，扬州城依旧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这景致要到深秋方歇。
两人坐马车穿过酒泉巷。
宋巧星问：“县主为何要西处众筹书籍，我闲时打探过了，书坊的书价格实惠。”
甘舒宁：“省钱。”
好朴实无华的回答。
甘舒宁解释道：“咱们这事儿官方不报销，现今只是一个小书院呢，路还长呢，省着点花。”
谢府。
谢老爷子去岁还在金陵同甘老太爷守岁过冬，暮春后才带着谢瑾回扬州老宅。
甘舒宁在金陵时就去信给谢老爷子，麻烦老人家将旧日三家私塾所用旧书整理出来。
谢老爷子回信说好，整理好了还给甘舒宁送过去。
今日甘舒宁是专程来拜访谢老爷子的。
谢老爷子一见甘舒宁，就皱着眉头抱怨：“皇帝也真是的，怎么还真让你来干这事儿，他原先和我说的，只叫你花费点银子来镇个场子。”
甘舒宁深有同感，附和道：“就是说啊，这是个什么事儿，京城那边这事儿还一团乱呢，就让我来江南了。给了我几份可有可无的文书就把我发配回江南了，我都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弄，心里没底。”
谢老爷子：“听说你己经选好地址了，打算先办个书院？”
甘舒宁：“正事呢，京城太子妃那边缺人，我想着能不能发现几个可用的人，给太子妃送去填补京城女官职位的空缺。”
谢老爷子想了想，提议道：“你还没招生是吧，不如你那书院干脆说明是为选拔花宫令女官所设，如此前来的女学生心里有数，有个目标。”
甘舒宁：“我们也正是这么打算的呢，只是有件难事，还没找到合适的先生。”
往年出宫现居扬州的女官甘舒宁召见了两个，感觉都不太行，宫中六局二十西司与花宫令梅兰竹菊西司不同。既要与民生挂钩，找的先生自然也要集礼仪、看账、手艺于一身。
谢老爷子：“宁丫头，别那么死板嘛，你只管去聘请商会里的女娘，让她们来教学，至于宫规礼仪，你另外聘请几个恩典出宫的女官就好了。”
谢老爷子又说：“你虽比别得闺阁女儿强些，但到底没在底层厮混过，其实许多商户家的妻女，多少也能学到点手艺，商户中亦有许多夫妻店，女娘的手艺比男人还要好。”
甘舒宁笑道：“唉，我这脑子，我被官方二字局限了。我老想着替天家办事，还是要找出身正统的人来得好。”
甘舒宁醒悟过来，便找林如海要了扬州商会的资料。
林如海将收录了扬州商户的资料找来给她，说：“宫中六局二十西司非有家世者不得入选，你们花宫令不受这条规矩约束吗？”
甘舒宁翻阅着资料：“现下没人明说这个事情，就当没这回事儿，先干再说吧。”
现下书院还未过公章，算是甘舒宁私办的，聘请些商户出身的女娘来教习也无妨，来日若是不许，辞退另找过就是。
半月后，那书院命名为“清晏书院”，在城中公示栏处张贴了招生公告。
一时间，扬州城对此事议论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