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舒宁和黛玉来陪老太君说了会儿话,老太君见她们娘俩来了,十分高兴,搂着黛玉夸赞了一番:“瞧瞧,咱们玉儿活脱脱地像画卷里走出来的女神仙。”
老太君又问甘舒宁:“如海可有回京的消息?还是你要带玉儿和昀儿回扬州一家团聚?”
甘舒宁笑着说:“暂且没消息呢,但我也不打算带他们姐弟俩回南边,左右一两年的光景,还是我们在京城等他吧。”
听闻她们三人依旧在京中,贾母十分高兴,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欢和小辈们分开,更何况还是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和外孙子。
宝玉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老太君时刻忧心着,现下难得真心高兴一会儿。
三春与黛玉在贾母跟前说笑,不见宝玉与宝钗,甘舒宁略坐了一会儿便被王熙凤拉走了。
早先王熙凤便秉了贾母,说要请甘舒宁来替迎春的婚事把把关,便放她们二人离开了。
王熙凤房中。
贾琏低头翻着榻上小案上的画像和文书,王熙凤带着甘舒宁进来,上前推搡着贾琏:“起开起开,就你那俗气的眼光,别把自己妹子的终身大事耽误了。”
贾琏笑着起身,顺势握了握王熙凤的手,朝甘舒宁行礼,说:“见过县主。”
王熙凤坐在榻上,朝贾琏摆摆手,撇嘴道:“去去,一边坐着去。”
王熙凤将案上的三张画卷展开,朝甘舒宁一一介绍:“这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是寒门子弟,刚中了举人,虽然家产微薄,但胜在人口简单,人又俊俏,又有些真本事。这个长相略微欠缺一点的,是御林军的一位百夫长,在京城有房,郊外有几亩上好的水田,家中就一个老母亲,人也厚道。最后这个是我娘家远亲侄子,长得一般,就家产丰厚一个优点。你来掌掌眼,哪个好些。”
甘舒宁拿着文书比着画像翻看,贾琏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嗑瓜子,一边说:“我还是觉得你娘家侄子好,虽然各方面一般,但也没有什么短处,家财颇丰,有你这个长辈镇着,将来迎春妹妹嫁过去,谁也不敢欺负她。”
王熙凤朝贾琏说:“你说的我也明白,但你终究不是女人,不懂啊,这女人想要把这日子舒舒服服地过下去,还是要有一点情谊支撑的。我瞧着我这侄子不像是能和迎春处到一块儿的人。”
贾琏又说:“那另外两个也不咋地,这小白脸念书念出了点名头,但我托宝兄弟在北静王的席面上问过这小子的文章,那些读书人都说一般般,火候差得远呢,鬼知道要时候能考上进士找个官做。自个儿也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迎春妹妹嫁过去就得拿嫁妆养他,谁知道将来发达了会不会是白眼狼。”
“再说这个百夫长,人也长得太糙了,糙汉子不会心疼人,咱们妹妹这性子,和这种人过日子,难说。”
甘舒宁看完三人的资料后,端起茶盏喝茶,王熙凤忙问:“县主看得比我们长远,你觉着哪个好些?”
甘舒宁放下茶盏,笑着说:“三人各有优劣,这种事情我也难说。你们怎么不旁敲侧击的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王熙凤想了想,说:“我知道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但这种事拿来问闺阁姑娘,我觉着也不大好。”
甘舒宁笑道:“你只管把她喊过来,我来问。”
王熙凤和贾琏大眼瞪小眼,叫平儿去喊迎春过来。
迎春被平儿单独叫回来,姐妹们想跟过来,还不许,现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坐在一旁。
甘舒宁笑着对迎春说:“你也听说了现下女子书院的风声,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两年不见,我想了解一下,这世道的变化于你有何影响,你有何变化?”
迎春这几年在王熙凤的教导下,管家看账的本事勉强够格,性子依旧娴静,但也不再纵容院子里的婆婆偷拿东西,蔑视主子。
迎春一听甘舒宁要考问她,心里有些紧张。
甘舒宁笑着问:“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无外乎容貌、家财、学识、品性这几样,在你心中,这几样该如何分配才好?”
迎春想了想,缓缓说:“虽说人不可貌相,容貌是最不重要的,我不说违心的话,一个人的长相起码要眉清目秀,多好看倒是不讲究,是何种好看也无偏好。”
“品性是立身之本,自然是品性上乘为佳,但瑕不掩瑜,倒也不必强人所难,处处完美无瑕。一个人存于世间,不可没有家财与学识,至少要有房可住,冬不受冻,一日三餐可以饱腹,这事生存的最低本钱。人有一些学识才能说得通道理,能有进步和改变的空间,譬如我,嫂嫂教导我,我能明白过来其中的道理,这就很好了。”
甘舒宁听后,笑着说:“听起来比初见时长进了许多,你回去和姐妹们玩儿吧。”
迎春走后,王熙凤说:“虽然知道了这些东西在迎丫头心里的分量,但我说实话,品性这东西是最摸不着看不到的。”
甘舒宁说:“瞧迎丫头的意思,在容貌上,这三人可以持平了,举人的长相不是加分点,百夫长的粗糙和你娘家族中侄子的普通也不是扣分点。在家财上,举人反而稍逊一筹。至于学识,迎丫头说的不是功名,而是人的理解能力,这和人品一样,没有天长地久的相处,是说不准的。”
“你们夫妻俩既然都打听到这份上了,不妨再多打听一下,将这三人的学识和品性再仔细弄清楚。”
王熙凤点头,朝贾琏说:“这外头的事情,还是得你西处打听方便些。毕竟是自家妹子一辈子的事情,多费些心也是应该的,别管长相家财这些乱七八糟的,只管弄清楚这两样,将来妹妹日子能过得顺遂就够了。”
贾琏拿帕子擦手,起身笑着往外走:“小的知道了,奶奶吩咐的,小的一定办好。”
王熙凤和甘舒宁说话:“其实多数人也是像迎丫头这样想的,但总容易叫那些身外之物迷了眼。”
甘舒宁说:“也不见得就是多数人这样想到,我此行在江南,见识了许多不拘一格的女子,各人所求皆不同。再说我自己,便是这西样齐全的人,我也未必就喜欢。”
王熙凤边听边想前半段话,觉得很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思量,忽然听到甘舒宁后半段话,有些疑惑,西下无人,便首言之语,问起内帷之事:“你在江南和林大人相处了两年,竟丝毫男女之情也无?”
甘舒宁满不在乎摇头。
王熙凤瞧了瞧窗外,降低了声量,问:“那你俩......”
甘舒宁晓得她要问什么,说:“林大人是个聪明人,我俩在同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林家之于甘家,甘家之于林家,皆多有助力,鲜有弊端,如此就很好了。”
王熙凤有些惊奇,摇头道:“我自认为我比一般的女人家强些,不只着眼于情爱,但我也过不了丝毫没有情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