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林家……”
“玄铁门……”
这两个在寻常修士听来，代表着名望、实力与正道秩序的名字，此刻却如同两柄淬毒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陈凡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怎么会是他们？
这些平日里受人敬仰、以名门正派自居的势力，怎么可能做出屠人满门、进行邪恶血祭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或者，仅仅是标记相似，只是一个巧合？
陈凡的理智在疯狂地寻找着否定的理由，但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告诉他，二师兄和三师兄的判断，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二人，一个精研阵法符箓，一个见多识广，对于这种关乎宗门世家脸面的标记，绝不会轻易下结论。他们之所以语气不确定，恐怕更多的是因为这个结论太过惊世骇俗，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
就在陈凡心神激荡，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震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带着些许泥土和血腥味的狗头，突然凑到了他的耳边。
是先前一首趴在他脚边，看似漠不关心的大黑。
此刻，这老狗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了千年寒冰般的冰冷光芒。
它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如同风箱拉动般的怪异声响。
然后，它用一种只有陈凡才能听到的、压抑到极致的、充满了刻骨恨意和无尽嘲讽的低沉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哼……什么……狗屁正道……”
它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当年……追杀老子的那些杂碎里面……”
“就他娘的……有用这玩意儿的！”
大黑的狗鼻子，几乎要贴到陈凡手中那块染血的金属碎片上，它猛地吸了一口气，那股浓重的血腥和煞气似乎并没有让它感到不适，反而让它眼中那股冰冷的恨意更加浓烈。
“这上面……这上面沾的血……还有这标记上残留的那股子骚臭味儿……”
“错不了！”
“就是他们！”
“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身上的味儿……老子就算是化成了灰……也他娘的认得！”
大黑的低语，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狠狠地砸在陈凡的耳膜上，也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如果说，之前二师兄和三师兄的猜测，还让陈凡抱有一丝侥幸，一丝怀疑，那么大黑此刻这番充满了刻骨仇恨的低语，则像是一柄无情的重锤，将他心中最后那点可怜的幻想，彻底击得粉碎！
大黑……
这只来历神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狗……
它竟然也认得这个标记！
而且，它还曾被拥有这个标记的势力……追杀过？！
这个信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再次将陈凡震得外焦里嫩，脑中一片空白！
他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黑。
此刻的大黑，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懒散和猥琐。它那双布满血丝的狗眼，死死地盯着陈凡手中的金属碎片，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和仇恨！那股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甚至比这矿坑深处的阴煞之气还要令人心悸！
陈凡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拥有这个标记的人出现在大黑面前，这老狗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你…你确定？” 陈凡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
大黑猛地转过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瞪着陈凡，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在说：你他娘的在怀疑老子？！
随即，它又将狗头凑到陈凡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痛苦？
“小子……你以为……老子当年是怎么弄成这副狗样的？”
“你以为……老子身上的封印……是怎么来的？”
“就是拜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赐！”
“他们……他们比那些明刀明枪的魔崽子……还要狠！还要毒！”
“他们不仅要老子的命……还要老子……永世不得超生！”
大黑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扎进陈凡的心里。
他终于明白，为何大黑在看到这块金属碎片时，会产生如此激烈的情绪反应！
原来，这块碎片，这个标记，不仅仅牵扯到他陈家的灭门惨案，更牵扯到大黑那段不为人知的、充满了血腥与仇恨的过去！
灭掉他陈家的势力，与当年追杀大黑的势力，竟然…竟然是同源的？！
或者说，至少是有关联的！
这个发现，让陈凡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窒息！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面对的，可能只是一个或几个隐藏在暗处的强大敌人。
可现在看来，他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所谓的“名门正派”组成的、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利益集团！
他们披着正义的外衣，行着禽兽不如的勾当！
他们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以毫不犹豫地屠人满门，可以进行邪恶的血祭，甚至可以追杀像大黑这样可能知晓他们秘密的存在，并将其封印！
这…这简首太可怕了！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那…那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陈凡下意识地问道，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大黑的过去，也想从大黑的经历中，找到更多关于这些敌人的线索。
然而，这一次，大黑却沉默了。
它眼中那股滔天的恨意和杀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它摇了摇狗头，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空洞：“不记得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那该死的封印……不仅封了老子的力量……也封了老子大部分的记忆……”
“我只记得……无尽的追杀……和那深入骨髓的……背叛……”
“还有……那个标记……那个该死的标记……永远也忘不了……”
大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几声压抑的呜咽，它将狗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前爪之间，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陷入了某种极其痛苦的回忆之中。
陈凡看着它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阵刺痛。
他能感受到大黑此刻的无助和悲伤。
这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老狗，原来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
而现在，他们这两个同样被拥有那个标记的势力所迫害的“受害者”，因为这块染血的碎片，命运似乎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大黑……” 陈凡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大黑毛茸茸的脑袋上，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大师兄，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回宗门再说。”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扫过那邪恶的祭坛，最后落在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矿坑入口，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二师兄和三师兄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的情况己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也超出了他们所能处理的范围。将此事尽快汇报宗门，由宗门高层定夺，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陈凡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这块碎片，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也是他未来复仇的希望所在，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看了一眼依旧趴在地上、情绪低落的大黑，轻声道：“大黑，我们先离开这里。”
大黑没有抬头，只是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嗯”声，算是回应。
一行人，怀着比来时更加沉重和复杂的心情，准备撤离这个充满了死亡、邪恶与惊天秘密的石室。
但他们都明白，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