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铁质的靴底挡不住冰冷的雨水,顺着牛皮内衬渗透上来,让脚底犹如踩在一坨黏糊糊的史莱姆虫身上,即恶心,又冷的难受。
万象城双港区的裁决者,被称为“溯源者”的施洛特,忍着冰冷的双脚带来的难受,来到了案发现场,这里位于半山腰的大路附近,民居不多,而且大多数老旧破败。
死者在其中一座民居的院子里被拾荒的乞丐发现,并且报了警。由于初步判断与施法者有关,因此同时也报告了圣殿。
还没看到尸体,他就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和魔力混合的味道,让他浑身上下的圣力像炸了毛的猫,登时闪耀起来。
“裁决者大人!”
巡警队的队长跑了过来,对着他恭敬的行礼。施洛特注意到他肩上的两颗铜星,二级士官长,还是只年轻的雏鸟。
“死者身份查了吗?”
“目前还没有确定,但找到了些许线索。”士官长有些激动的回答,“我们调查过附近的住宅区,肯定了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人。这里离白鹭港很近,我怀疑是外地人搭船到白鹭港,然后因为……”
“你的怀疑对案情没有任何价值。做好警戒工作。”施洛特粗暴的打断了士官长的话,然后指着不远处正在闲聊的圣殿骑士问道:
“他们的头儿呢?”
年轻的士官长涨红了脸,但却不敢表达自己的不满。
面前的中年男人是大名鼎鼎的“溯源者”,原本准备展示一下自己对推理的兴趣和见解,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听到施洛特问起了那群三两聚集轻松聊天的圣殿骑士,年轻的士官长老老实实的回答。
“刚刚来看过现场,现在去居民区查看情况了。”
施洛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翻过警戒线,扒开两名正在记录现场情况的巡逻队士兵,站在了尸体的面前。
男性,约莫西十岁,身上穿着不算华贵但干净的衣服。所有的随身物品不翼而飞。尸体外观完整,衣物整齐,没有打斗痕迹。皮肤有乌黑瘢痕,颈部,胸腹尤其严重。西肢僵硬,指甲里有土痕,地上有指印。鞋上泥污明显,有几种不同的泥痕,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施洛特蹲下身,掏出羊肠衣制作的指套戴在食指上,轻轻触碰男尸的脸颊,然后翻看了眼睛,鼻孔,最后掰开了他的嘴。
强烈恶臭让他不禁皱眉,而身后始终紧跟着他,聚精会神记住他的所有动作的士官长,也被恶臭弄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口腔都是紫黑的血块,堵在发青的喉管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喉管下方蠕动。
白色的圣光汇聚在手上,沿着死者的口腔探入被堵住的喉管,然后,里面就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涌起鲜血来,几只头部黑色甲壳,尾巴却如同蛆虫的生物也随之爬了出来。
施洛特松开手,退开两步,圣光化作烈焰,瞬间吞没了那些怪虫,犹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在大火中传出,让听者不由得心中戚戚。
烈焰杀死了怪虫,也将尸体变得更加无法辨认。
“大……大人,这……”
士官长惊惧非常,因为这尸体他刚刚看过,也检查过,并未发现这种怪虫,甚至连尸体口腔内的那些紫黑的血块,似乎也是他查看之后,施洛特来之前,才出现的。
“有什么要说的吗?”
施洛特看出了士官长的紧张,于是语气平淡的问道。
“没……没有……”
士官长不敢把自己擅动尸体的事情告诉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溯源者”,但内心的惶恐己经在脸上清晰可见,施洛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反正只是几只刚孵化的蛊毒幼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对方身上有寄生魂或者别的什么心智类术法陷阱,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砍掉这个呆瓜菜鸟士官长的脑袋。
虽说好奇心旺盛不见得是坏事,但好奇心太过,总归是容易死的那波人。
院子里那座废弃的民居荒着,破旧的门板己经倒在地上,阶梯上有不少泥泞的脚印,房间里堆满了草料,正中间是个被挖出来的土坑,里面有些烧剩下的木柴和灰烬。屋顶己经被熏黑,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其他的房间门都被堵了起来,只有后面的窗户露出一点通风的缝隙。
施洛特眯起眼,手中圣光闪烁,他摸了摸那些堵住房间门的破烂麻袋和沙土。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马蹄声和喧闹声,接着,圣殿骑士们的首领,同为双港区裁决者的奥托带着两个人走进了房间。
“狡猾的邪教徒。”奥托进来就开口抱怨道,“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没有目击者,没有脚印,没有气味,没有术法痕迹,到现在这个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对了,你为什么要把它烧了?”
“如果你的骑士稍微有用点,就不会让蛊毒虫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孵化长大!你现在问我为什么把尸体烧了?!”
“哈哈哈……”奥托摸了摸脑袋,结果铁手套摸到了头盔上,发出清脆了撞击声,“有眉目了吗?”
“你认真看看这个房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流浪汉占据的闲置房间而己,我感觉都差不多。早上报案的那个拾荒者说,有两个乞丐住在这里。”
“他在说谎。看看这堆东西,土壤明显比较新。想办法搬开它。”
奥托骑士咧嘴笑了笑,拔出长剑灌注圣力在施洛特指的那堆沙土上猛地戳了一下,感觉土层并不厚,于是让身后的两名圣殿骑士上来,把堵门的麻袋和沙土刨开。
里面是另一个独立的房间,黑漆漆的,没有窗户。施洛特扔出一个圣光球,照亮了整个空间,也听到了身后圣殿骑士的抽气声。
满屋子都是鲜血的痕迹!
“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奥托调侃道。
“如果你觉得缜密的分析都是运气的话,倒也没错。”
施洛特不再理他,自顾自走到墙边,仔细的观察这些血痕,甚至用带着羊肠衣的手,轻轻拂过干涸的紫黑色的印记。
“血影会那帮人做事总是这么恶心。”奥托见施洛特聚精会神研究那些痕迹,出言打岔,“而且他们的法阵设计总是这么丑,毫无美感可言。相比之下,我觉得星月神教的那帮娘儿们就可爱多了,连法阵都是纯爱版的。”
你他喵能不能闭嘴!
施洛特内心在咆哮,不过,身为“溯源者”的涵养让他把这句话吞了进去,准备换成一个干净利落的“滚”字。
但是,紧接着,另一个崭新的线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把“滚”这个字也憋了回去。
那是道明显的划痕,刚好破坏了整个血影法阵的核心布局。有些新鲜的血迹沿着划痕分布,靠近墙角的地方有小块的喷射状血迹,地面上还有些银色的碎屑。
施洛特踩了踩墙角的地面,然后冲奥托招了招手。
“挖开这里。”
奥托有些无奈,圣殿骑士为什么要做这种体力活?他很快跑出去把士官长喊来,这位显然更愿意做这种侦探的事情,很快叫来几名巡警,拿着铲子开始挖土。
几铲子下去后,他们挖到了某种纺织物的一角,很快,另外一具浑身血污,肤色发青的尸体被挖了出来。
施洛特皱起眉头。
他脱掉了肠衣指套,圣光闪过,将之烧成灰烬,然后掏出随身的牛皮水袋,将其中的圣水倒在那只手上,清洗干净。
“把那个报警的拾荒者带来。”
“啊?”
溯源者转过身,面对一脸惊讶,有些局促不安的圣殿骑士,语气冷漠。
“别告诉我,你们让那个报警的拾荒者走了?”
“不愧是溯源者。”奥托讪笑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知道还不快去追!”
“去,就去!”
自知理亏的奥托带着他的跟班一溜烟跑了,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然后是十几骑轰然奔走的声音。
施洛特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