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晚会的彩灯尚未完全撤下，深圳Ｒ蓝总部的办公室里，小叔正对着铺满桌面的设计图纸皱眉。中央空调的冷气将图纸边缘吹得微微卷起，他伸手按住，铅笔尖重重戳在东莞和汕头的区域标记上，“工期必须再压缩两周，九月开学前必须完成三店连开。”
“老三，东莞的消防审批卡住了！” 莫姐的视频电话突然从工地炸响，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电钻声与钢架碰撞的轰鸣。小叔猛地起身，额头差点撞上吊灯，“怎么回事？不是说上周就递交材料了吗？” 屏幕里，莫姐抹了把脸上的灰，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水泥渍，“审批局说疏散通道设计有问题，我发图纸给你，赶紧改！”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半截蕾丝衬衫，突然想起毕业典礼那晚他举着相机满场跑的模样。“小叔，非得这么急吗？”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着兴奋的光：“冉冉，餐饮市场瞬息万变。东莞和汕头的店面位置绝佳，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突然软下来，起身绕过桌子，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也是我搬回深圳的原因。不过你放心，每次出差深汕，我一定来看你。你啊，除了当年支持依柔继续读书外，我这个侄女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夜幕降临，小叔疲惫地推开门，治博立刻跌跌撞撞地爬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揪住他的头发：“帕帕！飞飞！” 小叔强撑着笑意，将儿子抱起来转圈圈，却在转身时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深夜，我起夜时推开小叔虚掩的房门，发现他趴在图纸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铅笔灰。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日程表上密密麻麻 —— 未来三个月，西十八场出差，备注栏挤满 “陪语柔芭蕾课”“治博疫苗日”。原来的世界，连狼狈都要精密如代码。
与此同时，校园另一头的女团社练习室里，丁当、苏珊和叶凡正对着镜子反复打磨舞蹈动作。丁当的马尾辫随着跳跃甩得生风，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训练服：“再来一遍！商演可不能出岔子！”
苏珊扶着腰，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两周补习完就接商演，我感觉自己要被榨干了……”
叶凡突然从角落窜出来，戴着新买的猫耳发箍，“怕什么！咱们可是毕业晚会上炸翻全场的女团！对了，这次要唱《YES OK》，想想就激动！”
女团社暑假补习班上，飘儿老师一袭月白长裙，发簪坠着的流苏随板书晃动：“‘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丁当，这句话的断句在哪？”
丁当盯着窗外的女团社海报走神：“传道…… 受业…… 解、解什么惑？”
飘儿老师的粉笔精准砸中她额头：“解你女团舞跳多后的惑！” 她甩出一沓资料，“《唐诗三百首》电子版发群了，下次默写错一字，罚抄十遍！”
课后，苏珊瘫在课桌上哀嚎：“飘儿老师比卡梅拉还狠！背完《师说》我脑细胞死了一半……”
叶凡对着小镜子补妆，束腰勒出的红痕从领口蔓延：“知足吧！卡老师军训时让我穿高跟鞋站军姿，说‘微笑要焊死在脸上，焊枪是 R 蓝赞助的’！”
家族群里突然弹出杨主任的短信：「高三班增设晚自习，每周三次心理疏导，预约表如下。」丁当戳了戳链接，页面卡在 “压力源” 选项：数学导数、女装校规、家族期待、自我认同，她全选了。
安娜校园的樱花树下，ALICE 的蕾丝手套抚过最后一株郁金香幼苗。猫儿老师蹲在一旁，猫耳发箍沾满泥巴：“老师，这株为什么非要斜着种？”
“因为它的根会自己找光。”ALICE 将铜质标签系上枝条，刻着「For Alice & 猫儿 - 2041」，“记得每天录生长视频，开花时我坐飞机回来揍你 —— 如果养死了。”
猫儿突然拽住她裙摆：“能不能…… 别走？”
风掠过树梢，ALICE 的郁金香 LO 裙摆荡起涟漪。她将钥匙串塞进猫儿手心，上面挂着小叔送的迷你炒勺和荷兰木鞋：“等我到了库肯霍夫，每天发郁金香照片馋你。”
黄昏时，我在花圃找到 ALICE。她正对着满园樱花哼歌，调子是《月半小夜曲》的残章。“老师，到了荷兰还穿 LO 裙吗？”
“穿啊。”ALICE 将一袋种子塞给我，“带着这些去毕业旅行，种在能看见星空的地方。”
蛇口艺术中心剧场，当 “我更喜欢你，我最可爱的地方” 的旋律响起，台下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丁当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舞台灯光打在亮片装饰的演出服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小叔举着手机站在后台入口，将整个表演录了下来，嘴里还不时念叨着：“我得好好剪辑，放在蓝魅的电视上，让客人们也看看咱们的风采！”我在侧幕候场时，偷偷瞄了眼手机，毕业旅行群里弹出消息：「敦煌星空露营团今晚开抢！」。手指刚要点击下单，丁当突然拽过我的手腕：“学姐！安可曲换《YES OK》，你站 C 位！” 音乐响起，裙摆扬起的瞬间，我瞥见台下的小叔 —— 他举着治博当人体三脚架，跟着节奏摇晃。“你更喜欢我，或沉默 ——” 唱到高潮部分，全场手灯汇成银河，汗水顺着我的头发黏在颈侧，忽然想起 ALICE 的话：“舞台上的每一秒，都是向世界偷来的光。”
深夜的教师宿舍，飘儿老师的电脑屏幕亮如白昼。她穿着新买的波西米亚长裙，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时不时放大购物页面查看细节。购物车里躺着十几条不同款式的长裙，价格标签在屏幕上闪烁。“这条雪纺的适合夏天上课，还有这条亚麻的……” 她喃喃自语着，突然收到班级群消息，立刻切换界面，开始编辑经验总结文档。
“各位同学，暑假也不能松懈！从明天开始，每日背诵《唐诗三百首》中的五首，《劝学》《师说》全文默写，开学检查！” 消息刚发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苏珊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着转发消息：“飘儿老师好狠啊！这哪是暑假，分明是加量版高三！”
丁当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有卡梅拉老师的教鞭厉害吗？想当年咱们被教鞭支配的恐惧……”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卡梅拉老师严格训练的日子。
此时的校园花圃里，ALICE 老师正蹲在郁金香花丛旁，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枝叶。猫儿老师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要点。“记住，浇水要浇透，但不能积水。”ALICE 老师摘下蕾丝手套，指尖沾着泥土，“这些郁金香再过两个月就要开花了，花期一定要注意遮阳。”
猫儿老师不住点头，“放心吧 ALICE 老师！花圃就交给我，不懂的地方我一定留言和视频请教您。” 她伸手轻抚过花瓣，“您去荷兰后，可要多发照片给我们看啊！”
ALICE 老师站起身，望着满园的花卉，眼神中满是不舍，“会的。这里的一草一木，就拜托你了。”
而在新生军训场上，卡梅拉穿着吉祥航空制服，教鞭抽在水泥地上：“抬头！挺胸！你们当自己是蔫掉的豆芽菜？” 二十名新生 —— 清一色被家长塞进来的叛逆男孩 —— 穿着女式校服，束腰勒得脸色发青。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 卡梅拉的高跟碾过某人的运动鞋，“‘熬过三年就能穿回男装’—— 呸！” 她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的烫伤疤，“这疤是我第一次穿空乘制服时，被咖啡泼的。但后来……” 她扣回纽扣，冷笑，“我学会让制服变成铠甲。”
队伍末尾的寸头少年突然举手：“老师！我…… 我想上厕所！”
“穿着高跟鞋去。” 卡梅拉将备用鞋扔到他脚边，“在安娜，性别是校规定的，但尊严是自己挣的。” 蝉鸣撕扯着寂静，少年颤抖着套上高跟鞋，踉跄的背影像只折翼的鹤。
她踱步到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尤其是你，眼神里别总带着刺。试试女装，说不定能让你学会收敛锋芒。” 男生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听从指挥。
心理咨询室的沙盘前，王萱将一尊陶瓷机甲埋在沙丘下。杨主任的钢笔 “哒哒” 敲着桌面：“高三结束后，你想恢复男装吗？”，杨主任望着窗外的操场，手中的钢笔在 “王萱” 的档案上反复。这个曾经女扮男装的学生，如今即将步入高三，是该恢复男装，还是继续以女生身份生活？这个问题像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性别不该成为束缚，但舆论和未来……” 她低声呢喃着，最终在纸上画下一个问号，久久没有落笔。
时间在忙碌与纠结中悄然流逝。小叔的新店装修如火如荼，工地上机器轰鸣，施工图纸改了一版又一版；女团社的成员们在商演舞台上绽放光芒，每一场表演都收获无数掌声；飘儿老师的邮箱里塞满了学生们的背诵视频和默写作业，她戴着老花镜，一一批改；猫儿老师精心照料着花圃，看着幼苗一天天茁壮成长；卡梅拉老师的 “改造计划” 初见成效，那些曾经叛逆的男生，在女装的学习中逐渐学会了耐心与细致；而杨主任，依旧在为着王萱的未来权衡利弊，寻找着那个最恰当的答案。
深夜，我收到小叔的信息：“冉冉，９月什么时候报道啊，东莞店试运营，来当一日店长？顺便见见你的‘黄毛’。” 附件是敦煌星空露营团的 VIP 票。我望向窗外，ALICE 的郁金香在月光下蜷着花苞，像未拆封的信。Ｒ蓝大家族群弹出新消息 ——
小叔：「蓝魅实验剧场首演定档！女团社全体，速来排练！」
杨主任：「高三班《劝学》默写满分者，可免一周女装校规。」
卡梅拉：「军训汇报演出，缺个 C 位。@谢冉冉 高跟鞋自备。」
我将露营票塞进《唐诗三百首》里。我知道，这个夏天的终章，注定要由所有不听话的小孩共同书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