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撕开七月的序幕,深汕的暑气裹着咸湿海风漫进屋子。我站在小叔家玄关,看着满地散落的玩具和堆积如山的纸箱,不禁扶额长叹。小叔单手抱着治博,另一只手胡乱扒拉了下头发,苦笑着说:“冉冉,幸亏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弯腰捡起语柔遗落在角落的芭蕾舞鞋,鞋尖还沾着毕业典礼那天的水渍,“小叔,你打算怎么安排这房子?”
小叔将治博放在沙发上,小家伙立刻抓起毛绒玩具,咿咿呀呀地玩起来。“先让依柔住这边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他蹲下身,开始整理纸箱里的旧物。我则走进小叔曾经的房间,蹲在地板上,指尖抹过樟木箱的积灰,箱盖上的纹路硌得生疼。当木箱 “吱呀” 一声打开,一股混杂着樟脑丸和岁月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塞满了小叔的 “黑历史”:褪色的电竞战队服皱巴巴地团在一起,烧焦的星空裙碎片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甚至还有一顶麦当劳员工帽,帽檐上潦草地写着 “谢平杰,33 号”。
我好奇地翻开一本相册,照片里的 “谢珊珊” 戴着夸张的粉色双马尾,腮红涂得像猴屁股,裙摆的蕾丝脱线了一半,正对着镜头比耶。我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小叔,你当年这造型…… 治博看了都得哭。”
“你懂什么!” 小叔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过照片,指尖着泛黄的边缘,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那时候刚重新遇上你小婶,我就想逗她笑……”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仿佛陷入了回忆。阁楼窗外的蝉鸣愈发聒噪,填满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
突然,小叔浑身一僵,“啪” 地合上相册:“藏衣柜第三层,别让婷婷看见!她嫌添加剂多 ——” 话音未落,钟婷婷抱着治博出现在房间门口,治博好奇地盯着地上的箱子,嘴里的奶嘴 “吧嗒” 掉在箱盖上。
这时,小婶婆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攥着半包罗汉果糖,声音里带着嗔怪:“平杰!这糖过期三年了!婷婷怎么不管你?”
“妈,那是红绡特供的降火配方……” 小叔的辩解被外头装修的电钻声无情淹没。他望着父母在屋里来回穿梭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 —— 他穿着女装躲在祠堂梁上,听着父亲在底下咆哮 “谢家没你这种变态”。如今父亲的白发比他假发还多,却会偷偷给语柔塞麦当劳玩具。
傍晚,夕阳给天空染上一层暖橘色。小叔公将小叔拽到阳台,金属推拉门滑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夕阳把小叔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生锈的刀。“你那些裙子……” 小叔公顿了顿,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燃香烟,烟雾袅袅升起,“别让语柔的同学看到。”
小叔的指尖掐进掌心,留下月牙般的红痕:“爸,当年您要是早点给我卤水配方……”
“给你?” 小叔公突然冷笑,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抖落在阳台的瓷砖上,“你第一次创业烧了祠堂偏房,第二次把祖传卤鹅改成电竞主题餐 —— 配方给你,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
蝉声嘶鸣中,小叔瞥见父亲的手 —— 虎口处有烫伤的旧疤,是熬卤水时溅到的。那道疤痕此刻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他这才惊觉,原来他们父子连伤疤都一脉相承。“小叔,” 父亲与孩童,轻声说:“我只听心里的声音。”
小叔抱着一箱旧物蹭到我房间,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神情:“冉冉,你跟那个黄毛……”
“小叔!” 我眼疾手快地抢过箱子,耳尖微微发烫,“那是同学!我们约好毕业旅行去敦煌拍星空。”
小叔的假睫毛颤了颤,突然掏出一叠旅游券,塑料包装在灯光下泛着光泽:“R 蓝跟深航有合作,机票我包了。但是 ——” 他抽回两张,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准住大床房!不准夜不归宿!不准……”
“小叔!” 我涨红脸抓起枕头砸他,“你以为谁都像你,女装勾引小婶!”
月光漏进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我望着小叔眼角的细纹,那些纹路里藏着岁月的故事,突然懂了 ALICE 的话 —— 有些人把光穿在身上,有些人把光种在过往。
收拾房间时,我在小叔一个未锁的柜子深处,发现一封未拆的信。泛黄的信封上写着 “致十年后的谢珊珊”,字迹稚嫩如中学生。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写着:“如果十年后你还敢穿女装,就去荷兰看郁金香吧。记得带上爱的人,在花田里跳《爱的幸运曲奇》。” 我的目光定格在字迹上,仿佛看到了小叔年轻时怀揣梦想与期待的模样,而此刻,窗外的月光更亮了,洒在信纸上,也洒进了我的心里。
夜幕降临,治博和语柔早己进入梦乡。小叔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我好奇地跟在后面。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视频文件,画面里,小叔穿着闪亮的演出服,和 NOVA 组合一起唱跳着《不听话的小孩》。舞台灯光绚烂,他的动作流畅有力,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不羁。
“怎么样,没想到你小叔我还有这一手吧?” 小叔得意地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小叔,你也太厉害了吧!原来你这么多才多艺!”
小叔靠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这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还唱跳过《爱的幸运曲奇》呢!那时候为了准备 R 蓝 13 周年的演出,我整整练了一个星期,每天都练到深夜。那日子,累并快乐着。” 他说着,轻轻哼起了《爱的幸运曲奇》的旋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小叔,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小叔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傻丫头,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对了,冉冉,有没有黄毛约你啊?” 他突然话锋一转,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
我脸一红,别过头去:“先保密吧,我现在要开始准备商演和我的毕业旅行计划了。”
小叔坐首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毕业旅行可以,但别想着带黄毛啊!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的语气中满是关切,仿佛我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
我点点头:“知道啦,小叔,你就别操心了。我己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小叔叹了口气,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对了,你毕业旅行打算去哪儿?”
我拿出笔记本,翻开写满计划的那一页:“我想去云南,看看大理的洱海,爬爬玉龙雪山;还想去敦煌,看看莫高窟的壁画,在鸣沙山骑骆驼……” 我一边说,一边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旅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小叔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建议:“去云南的话,可以去尝尝过桥米线和鲜花饼;去敦煌要做好防晒,那边紫外线很强……” 他像个贴心的导游,将自己知道的旅行攻略毫无保留地分享给我。
“小叔,要不你和小婶还有语柔、治博也一起去吧?” 我突然提议道,“一家人一起旅行,肯定特别有意思!”
小叔愣了愣,随即苦笑着摇头:“算了吧,店里生意离不开人,语柔开学还要适应新学校。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对家庭和事业的责任。
我有些失落,但也理解他的难处:“那好吧,等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要来一场全家旅行!”
“好,一言为定!” 小叔伸出手,和我拉钩,仿佛又回到了我小时候,我们总是这样约定各种事情。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街道上。书房里,我和小叔继续讨论着旅行计划,偶尔传来几声轻轻的笑声。在这个温暖的夜晚,我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无论是即将到来的毕业旅行,还是未知的人生旅程,我都知道,家人永远是我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