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穗指尖抚过日记本泛黄的纸页,忽然被一片干枯的紫色花瓣夹住——那是雨林中偶遇的蝶兰。陈澜之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藏在课本里的枫叶标本,唇角漾起温柔的弧度。 “祖母可曾想过,站在沙漠的黄昏里?”小穗忽然合起日记本,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子,“夕阳把沙粒染成金红色,远处的驼铃像从天边滚来的琥珀,每一粒沙子都在发烫,却又凉丝丝地钻进靴子里……”她忽然伸手比划,发梢间还沾着未洗去的草屑,“就像……就像踩在流动的火焰上。” 陈澜之望着孙女发亮的脸,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偷跑去海边的夜晚。海浪卷走凉鞋时,她也是这样又惊慌又狂喜,首到被父亲拎着衣领带回家。此刻月光爬上小穗的睫毛,她忽然伸手替孙女拂去草屑,指尖触到她晒得微黑的脸颊——那里有道极淡的疤痕,是攀岩时被碎石划的。 “疼吗?”她指尖轻轻掠过那道痕迹。 小穗愣了愣,忽然笑出酒窝:“疼啊,但当我扒着岩石缝看到云海在脚下翻涌时,忽然觉得这点疼像被风一吹就散了。就像……”她歪头想了想,“就像喝很苦的药时,忽然尝到袖口沾着的果糖味。” 陈澜之被逗得轻笑,忽然注意到日记本边缘露出半截地图。展开来,泛黄的羊皮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红海沿岸用朱砂点着密密麻麻的小点,撒哈拉沙漠边缘画着笨拙的骆驼,好望角处画了只振翅的海鸥,翅膀上还沾着蓝墨水的晕染——显然是匆忙间画的。 “这里。”小穗忽然指着地图上一片空白,“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我遇到个卖木雕的少年。他说每片雪花落在山顶时,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她指尖在空白处轻轻打转,“我想下次去时,要带盒银粉,把星星的位置都描出来。” 陈澜之忽然握住孙女的手,触感粗糙——那是握过登山绳、攀过岩石的手。她想起小穗出发前,自己偷偷往她背包塞了包红枣,后来在日记本里发现压得扁扁的枣核,旁边写着:“分给向导大叔的骆驼了,它叫‘风蹄’,嚼枣核时像在笑。” “下次出发……”陈澜之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能不能……让祖母帮你缝个新的背包夹层?你总说地图没处放。” 小穗猛地抬头,睫毛在月光下颤了颤。有片花瓣从日记本里滑落,飘到陈澜之膝头。她忽然扑进祖母怀里,发间的草屑蹭到老人的脸颊:“其实……我在雨林里迷路过,抱着树干哭的时候,就想如果祖母在,一定会说‘先喝口水,眼泪会让指南针生锈’。” 陈澜之眼眶发热,轻轻拍着孙女的背。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小穗头发里有阳光和尘土的气息,混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大概是雨林里的露兜树。她忽然想起柜子深处的牛皮箱,里面压着泛黄的航海日志,第一页写着:“二十岁生日,想去看极光。” “小穗。”她忽然轻声说,指尖抚过孙女被风吹乱的刘海,“下次探险……把祖母的指南针带上吧。它去过百慕大,虽然指针有点偏,但……” “好!”小穗抬头,眼睛在月光下像盛满银河,“那祖母要给我讲它的故事,就像讲您年轻时偷偷坐船去南洋的事那样!” 夜风卷起日记本里的花瓣,紫色蝶兰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地图的好望角位置。陈澜之望着孙女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未完成的梦想,正借着另一双眼睛,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闪闪发亮。 她轻轻揽住小穗的肩,远处银河横贯天际,像一条未写完的航线。两个身影在月光下相依,日记本里的沙粒悄悄落在青砖上,每一粒都藏着远方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