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掺了碎玻璃的蒸馏水，扎得鼻腔生疼。林晚盯着护士站的电子钟，红色数字跳向17:17的瞬间，走廊尽头的应急灯突然熄灭，阴影如潮水般漫过地板。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听见姐姐林月在身后急促的呼吸声。
"晚晚，"林月的指尖抠进她的手腕，"看你的影子。"
瓷砖地面上，林晚的影子正在扭曲拉长，原本齐肩的短发变成及腰长发，裙摆无风自动，像被卷入某种无形的漩涡。更诡异的是，影子的双脚正在脱离地面，仿佛要挣脱本体奔跑而去。
"这是..."秦烈的声音从左侧病房传来，男生抱着热水袋的手突然颤抖，"我的影子在爬墙！"
林晚转头，看见秦烈的影子脱离地面，沿着白墙向上攀爬，西肢关节以反人类的角度弯曲，指尖长出锋利的爪子。走廊里其他病人的影子同样出现异常：坐轮椅的老人影子在狂奔，推着输液架的护士影子正在撕咬自己的手臂，最远处的影子汇聚成黑色浪潮，向他们席卷而来。
"别动！"林月突然低喝，"旧校区的规则里，影子奔跑时本体必须静坐，否则会被吞噬！"
林晚这才想起锈红色手册里被撕掉的一页——那页边角残留着"影子""静坐""诅咒"的字样。她迅速拽过墙角的塑料椅坐下，膝盖抵住剧烈震动的怀表，表盘上的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迟迟不跳向17:18。
"都坐下！"她大喊，"不管看到什么都别起身！"
秦烈踉跄着坐下，影子的爪子在他头顶挥舞，却始终无法触及本体。林月靠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映着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永生牌葡萄糖"的广告，生产日期是1937年9月17日。
"看那些病人，"林月轻声说，"他们的影子都在重复死亡时的动作。"
林晚这才注意到，每个狂奔的影子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衣物：民国校服、五十年前的护士服、八十年代的病号服。他们的影子在做着不同的事：有的在爬钟楼，有的在砸实验室的玻璃，有的在撕扯自己的喉咙——正是旧校区遇难者的死亡瞬间。
"医院在复刻旧校区的诅咒..."她喃喃自语，"用病人的影子做实验。"
自动贩卖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机械音，吐出一罐饮料。林晚捡起，罐身上印着"影子稳定剂"，配料表第一位是"守夜人血液"，保质期至1937年9月17日。
"喝了它，"林月伸手接过罐子，"影子稳定剂，旧校区实验室的违禁品。"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喝过。"姐姐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针孔，"在镜中世界，为了不让影子失控..."
金属拉环拉开的声音里，林晚注意到林月的影子蜷缩在墙角，双手抱头，与她此刻的坐姿完全不同。这说明，旧校区的规则在医院里发生了变异——静坐能阻止影子吞噬本体，却无法阻止影子重现死亡场景。
走廊尽头的电梯突然"叮咚"作响，十七楼的按钮明明没有被按亮，电梯门却缓缓打开。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林晚瞳孔骤缩——那是旧校区的江临川，胸前的铭牌写着"实验体007"，白大褂下摆滴着福尔马林。
"欢迎来到影子剧场，000号。"他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声，"十七名守夜人的影子正在重现1937年的火灾，而你们，是唯一的观众。"
林晚这才发现，走廊两侧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巨幕，投影着旧校区的监控画面：十七名学生在钟楼里奔跑，身后的影子如怪物般追赶，最终被锁在顶楼，影子与本体融合，化作阶齿兽的一部分。
"他们不是被烧死的，"林月的声音带着哽咽，"是被自己的影子吞噬，变成了永动机的燃料。"
江临川抬手，监控画面切换到现代医院：戴黑痣的护士正在给病人注射防腐液，病人的影子立刻开始狂奔，而病人本人则变成石像般静坐，瞳孔里映着旧校区的钟楼。
"现在的守夜人，"他冷笑，"是用防腐液激活的活人影子，而你们，是最好的催化剂。"
林晚握紧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泛着微光，1937年的十七名学生中，有个女生的影子正在画面里攀爬钟楼，她的手腕上戴着与林月相同的银链。
"她是你的室友？"
"是苏白。"林月点头，"016号实验体，当年第一个被影子吞噬的人。"
走廊的影子浪潮突然加速，秦烈的影子己经爬上天花板，爪子离他的头顶只有半米。林晚看见江临川的影子在他身后凝聚，那是阶齿兽的形态，张开巨口就要吞噬他们。
"怀表！"秦烈突然大喊，"用陆星哲的怀表！"
林晚恍然大悟，怀表是旧校区永动机的零件，可能蕴含逆转规则的力量。她掏出怀表，表盘裂痕里的金色光芒突然暴涨，照亮了走廊里的每一个影子——那些影子在强光中显露出真实形态，竟是十七名被困在时空裂缝里的灵魂。
"原来如此..."林月轻声说，"影子的诅咒，其实是灵魂无法安息的呐喊。"
江临川惊恐后退，他的影子在强光中颤抖，逐渐显露出底下的骷髅形态。林晚站起身，尽管知道违反静坐规则会触发诅咒，但此刻她必须首面真相。
"你们不是实验体，"她对那些灵魂说，"是受害者，是被制药集团偷走人生的普通人。"
苏白的影子停下攀爬，转头看向她，眼中泛起泪光。其他灵魂也纷纷驻足，影子的扭曲渐渐平息，恢复成普通人的轮廓。江临川的石像形态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的防腐液容器，标签上写着"实验体007，保质期1937-2024"。
"打破规则的方法..."林晚握紧怀表，"不是遵守，而是救赎。"
金色光芒化作锁链，缠住所有灵魂的影子。林晚看见姐姐林月站起身，银链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怀表共鸣。他们身后的病房门纷纷打开，真正的病人苏醒过来，而那些被影子诅咒的替身，化作光点消散。
"谢谢..."苏白的灵魂轻声说，"终于能离开了..."
走廊的灯光重新亮起，电子钟跳向17:18，影子们回归本体，变成正常的投影。林晚注意到，所有病人的影子都不再重复死亡动作，而是安静地躺在脚下。
"结束了吗？"秦烈小心翼翼地起身，检查自己的影子，"我的爪子没了！"
"暂时。"林月指向窗外，制药集团的大楼正在被拆除，废墟上立着"明德中学遗址公园"的规划牌，"但只要有人还在利用规则制造恐惧，诅咒就会卷土重来。"
林晚点头，将怀表放进姐姐的掌心。金属表面映出三人的倒影，没有影子狂奔，没有机械义肢，只有三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她知道，这不是终点，但至少，十七名灵魂得到了安息，而他们，学会了在规则怪谈中寻找人性的光芒。
离开医院时，暮色西合。林晚回头，看见十七楼的窗户里，有十七颗光点升起，化作流星划过夜空。姐姐的银链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上的红绳，上面串着怀表的齿轮碎片。
"下次再遇到规则怪谈，"秦烈甩了甩书包带，"记得叫我，老子的扳手还没生锈呢。"
林晚轻笑，指尖抚过校徽上的十七道刻痕。远处的旧校区废墟上，工人正在拆除钟楼，夕阳的余晖中，她仿佛看见陆星哲站在废墟顶端，机械义肢向她比出"胜利"的手势，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当影子不再奔跑时，真正的静坐才是开始。——017
林晚握紧手机，知道这是陆星哲的灵魂在传递讯息。也许规则怪谈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有人记得反抗，记得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就永远有打破诅咒的希望。
夜幕降临，三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却安静地跟在身后，不再狂奔。林晚抬头，看见北斗七星在夜空中闪烁，其中最亮的那颗，像极了怀表里的金色光芒。
（第七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