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在鬼市上空回荡，像钝刀刮着骨头。
陈渡蹲在"孟婆汤"摊位的阴影里，机械左手正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齿轮咬合处渗出粘稠的金色液体，滴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牙齿，"咔嗒咔嗒"地啃食着青石板。
"三两朱砂换消息。"卖汤的老妪突然开口，她陶碗里的液体泛着脑浆般的灰白，"判官大人也敢来鬼市？"
陈渡抬头，摊位悬挂的灯笼"啪"地炸开。火光熄灭的刹那，他看见老妪脖颈处缝合线的针脚——那是阴司处置叛徒的"千针封魂术"。
"我要知道谁在悬赏我。"他甩出五枚铜钱。铜钱刚触到碗沿就融化成金汁，碗底浮出一张人皮。
人皮上，他的通缉令正在渗血。朱砂写就的"弑神罪"三个字突然蠕动起来，变成密密麻麻的蛆虫，朝他脸上扑来——
"啪！"
机械手捏爆虫群，汁液里传来秦广王的声音：【活捉陈渡者，授第十殿】
老妪的嘴突然裂到耳根："你的左手......在吃你的魂魄呢。"
陈渡猛地后仰，老妪的头颅像开盖的罐头般掀开，里面蜷缩着个青紫色婴儿，脐带连着碗里的人皮。婴儿睁开没有眼皮的眼睛：
"爹爹，娘亲的纹身......快被啃光了吧？"
苏嫣然在子时整惊醒。
她的锁骨像被烙铁灼烧，金轮纹身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掀开睡衣，皮肤下凸起十二个微小齿轮，正逆时针旋转。最可怕的是——齿轮间隙渗出金色血液，在床单上汇成西个字：
【子时当归】
"陈渡！"她冲向地下室，却在楼梯口踩到一滩粘液。
灯光忽明忽暗，陈渡正用铁钳撬自己左臂的齿轮。机械关节间卡着半张人皮，上面用血画着渡缘斋的平面图，每个房间都标着死亡时间。
"鬼市的探子。"他声音嘶哑，"秦广王在找'阎罗印'的下落。"
金轮钟突然发出十三声闷响。钟面玻璃炸裂，一根苍白手指从内部伸出，指尖挂着苏嫣然去年弄丢的银发簪——那分明是陈渡送她的定情信物。
发簪散发出的陈腐檀香味，让苏嫣然突然想起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噩梦——
血月下的喜堂，她穿着嫁衣，却看不见自己的脸。
"别看钟摆！"陈渡扑倒她。
迟了半秒。苏嫣然己经看见，钟摆上倒吊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缓缓转头露出她的脸。
后院的井盖被掀开时，陈渡正往机械臂灌黑狗血。
锈迹斑斑的剥皮刀先探出来，刀柄缠着的红绳上，三枚铜钱无风自动。接着是虎牙闪着寒光的少女，她校服上沾着干涸的脑浆，右手拖着一具无皮尸体，尸体胸腔的齿轮还在转动。
"TD-X114。"少女踢了踢尸体，尸体突然抽搐，齿轮组"咔咔"转动，播放出陈渡的声音：【找到嫣然...阻止纹身觉醒...】
陈渡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齿轮不受控制地逆向旋转——齿轮逆转会吞噬他的记忆。
"你还有三天。"少女用刀尖挑起陈渡下巴，刀锋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金线，"要么找回阎罗印，要么......"
她突然撕开自己衬衫，露出肋骨间嵌着的齿轮。那枚刻着"渡"字的青铜齿轮正在吞噬周围血肉，每转动一圈，就有新的金属脉络在她皮肤下蔓延。
"变成我这样。"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时间清道夫，钟小满。我是你埋在齿轮里的‘时间锚。"
陈渡瞳孔骤缩。他见过这种改造——三百年前，他亲手将同样的齿轮钉进一个女孩的胸口，为了让她在时间洪流中存活。
那个女孩的左腕，也曾系着这样的红绳铜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