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雾海深处忽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二人循声穿过蛇形栈道,却见百丈瀑布下困着一个采药人!
那人腰间竹篓爬满血蜈蚣,正徒手挖着岩缝里的鬼面菇。
"老丈小心!"
安妮甩出银铃索缠住他的手腕。
采药人蓦然回头,江山瞳孔一阵紧缩。
这张布满毒疮的脸,竟与年前失踪的太医令有七分相似!
"是...是江少爷?"
采药人嗓音沙哑磨砂一般,"快走!这菇丛下有...…”
话戛然而止,原来,岩缝中突然探出许多藤蔓,拉缠着他的脚踝。
安妮掷出松针剑斩断妖藤,带毒的汁液溅在岩壁上,蚀出"擅入者死"的篆文。
紫衣女子的幻影再度浮现眼前:"既然找到药人,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她轻吹掌心,鬼面菇瞬间爆开,紫色的孢子如蝗扑来。
江山挥剑布下剑幕,却见孢子遇金即燃,青焰中浮现出长安城疫病横行的惨状。
"是往生瘴!"
安妮扯下披风浸入瀑布,"此瘴专噬记忆,快蒙住口鼻!"
水雾与孢子相触,竟凝成冰晶地图——正是千机岭的暗道分布。
采药人突然夺过地图,用指间的银针在"葬龙渊"处戳出一个洞。
入夜,三人在鹰嘴岩露宿。
采药人蜷在火堆旁,他忽然扯开衣襟,指着心口处嵌着一块青铜罗盘说道,"这是千机阁的追魂盘,每逢月圆,便要回葬龙渊续命。"
他的嗓音里俨然透着绝望。
“老丈勿忧!你大可一如既往,去往葬龙渊,或许,我们能给你一线生机!”
安妮淡淡一笑。
呜!
子时,阴风卷着骨笛声掠过山涧。
采药人突然暴起,眼中血丝密布,似被催命一般。
与此同时,那罗盘指针疯转着刺入他的掌心。
安妮将松香粉撒入火堆,爆燃的青光中映出骇人影象:葬龙渊底竟耸立着九尊人面鼎,鼎中沸腾的正是往生瘴!
"头前带路,或许我们能还你自由之身!"
江山面无表情,低声说道。
采药人点点头,喉间兀自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西肢不着地地朝向雾海奔去。
沿途古树皆生人脸,树皮褶皱间渗出琥珀色汁液,与华山灵洞的松脂气息如出一辙。
穿过蛇藤组成的天然拱门,渊底景象令安妮也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千万具青铜棺椁悬于铁索,棺盖缝隙探出的不是尸手,而是开满鬼面菇的菌丝!
紫衣女子端坐在最高处的棺椁上,裙摆垂下无数银丝,每根银丝都连着一个浑身抽搐的采药人!
"可算来了。"她指尖微弹,银丝颤动,九鼎同时轰鸣,"妾身这份嫁妆,江公子可还满意?"
紫衣女子那摄人的眼神再次投射过来,令江山再次心神一荡。
而此时的渊底,鼎中的瘴气己凝成三条孽龙,龙睛正是慕容部的摄魂铃。
江山强忍不适,挥剑一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如同击在一团棉花之上。
如虹的剑气竟在穿透龙身的瞬间随即消散!
这些瘴龙竟有超乎寻常的吞噬之力!
他正苦思对策,安妮却飘然跃上铜棺,腕间玉镯飞速映出陆吾所授的星图:"公子击其逆鳞!"
松香随声爆散,在瘴气中凝出二十八宿的方位。
江山福至心灵,脚踏北斗步法,举剑一刺,正中瘴龙颈下三寸——那里赫然嵌着一枚带着牙印的孔雀胆!
噗!
墨色的毒液飞溅而出。
紫衣女子瞠目结舌:"你怎知...…”
轰!
她话未说完,最高处的青铜棺却突然炸裂。
真正的葬龙渊秘宝于此刻才突然现世,竟是刻满昆仑纹的轩辕剑鞘!
剑鞘出土,十万大山同时震颤,雾海尽头传来一阵比蒙巨兽的咆哮。
江山这才发现,轩辕剑上的螭龙红光满面,异常激动的样子!
嗖!
那剑鞘竟似有灵智一般,嗖地飞来,将原来的剑鞘击得粉碎,旁若无人地与轩辕剑合二为一,连江山这个主人也不理不睬!
呯!
采药人胸口的罗盘应声碎裂!
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后颈依稀露出千机阁的烙印:"快走...剑鞘现世,守山比蒙要醒了..."
轰!
渊底岩层轰然塌陷,紫衣女子的银丝尽断,竟随着棺椁坠入了无底深渊!
紫衣女子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本想抓一道具,却弄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哗!
安妮急急道:"去鹰愁涧!那里有…..."
山崩地裂的轰鸣吞没了她的后半句话,原来比蒙的利爪己撕开百丈岩壁!
二人踏着坠落的青铜棺腾挪而起,身后的比蒙却喷出阵阵毒焰!
菌丝森林顿时化为灰烬。
危殆之际,安妮抛下银铃索,想搭救那采药人。
谁知,那采药人突然冲向孽龙,抱着最后一鼎一跃而起,没入岩浆:"告诉太医令...…阿沅没偷《千金方》!"
江山百感交集。
这采药人以死明志,自己几乎误会了他。
黎明时分,二人逃至鹰愁涧。
安妮抚弄着江山剑鞘上的昆仑纹,纤指忽然指向对岸的绝壁——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分明是华山灵洞那株万年松香的虚影!
晨雾如霜,缀在山头。
轩辕剑鞘的青铜纹路上微光流转,竟与安妮腕间玉镯遥相辉映,在石壁上投出一副蜿蜒的星图。
昨夜比蒙的咆哮犹在耳畔,此刻的涧底却风平浪静,只闻叮咚水声。
"公子且看。"
安妮拨开垂瀑般的紫藤,露出一座天然石桥。
桥面生满荧蓝苔藓,每隔七步便嵌着一枚龟甲,甲片分明刻着与剑鞘相同的昆仑纹。
她俯身一吹,苔藓应声泛起涟漪,竟显出一条由星芒铺就的小径。
江山以剑尖轻点龟甲,石桥忽然如琴弦般震颤起来。
岩壁间随之簌簌落下许多赭色的粉末。
那粉末,遇风即燃,竟在两人周边织起一道火网。
安妮翻腕甩出松香粉,幽蓝的火焰霎时化作引路蝶,朝着涧西掠去。
"是磷火粉掺了赤硝。"
她捻起尚未燃尽的粉末嗅了嗅,"千机阁倒是把机关术玩到了极致。"
一话未落,引路蝶突然撞上一道无形屏障,火星西溅!
在火星之中,分明隐着一道水幕——竟是瀑布逆流形成的透明穹顶!
水幕之中的游鱼竟生着人脸,口吐琴音般的泡泡。
江山以剑鞘轻触之,那泡泡炸开,溅出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一句诗:"青崖白鹿书难寄,紫府黄庭路转迷"。
安妮眼前一亮,蓦然摘下发间的玉簪在岩壁上写下《黄庭经》开篇,水幕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穿过水廊,眼前豁然开朗。
百丈见方的石台上,九尊青玉雕成的瑞兽按九宫方位整齐排列,每尊兽首都衔着一枚青铜钥匙。
石台中央的白玉棋盘上,残局正是慕容沐寒与江薇对弈过的"玲珑棋局"。
"这是璇玑九锁阵。"
安妮一指点向棋枰,黑子嗖地一声,墨蝶一般扑向巽位的嘲风兽。
兽口的钥匙应声坠地,石台瞬间倾斜。
江山飞身揽住她的腰肢,借势踏着震位螭吻跃至乾位,轩辕剑鞘恰巧卡进狻猊口中的锁眼。
轱辘辘!
机关陡转,如编钟齐鸣,棋盘缓缓升起石柱。
柱顶玉匣开启,露出一卷鲛绡制成的《山河堪舆图》,图中鹰愁涧的位置标注着一朵墨梅——正是江母当年游历时留下的印记。
"原来母亲二十年前到过此地。"
江山抚过墨梅旁的小楷批注,"'癸卯年惊蛰,破九曲连环局,得见云中君'...…"
嘎!
正探视间,忽有鹤唳自云端传来,图中的墨梅竟忽然飘出一缕清香。
“趴下!”
安妮突然小声低呼。
江山偷眼观之,发现比蒙正在百丈高空盘旋。
巨兽左眼蒙着一面玄铁眼罩,右爪抓着一个鎏金笼,笼中囚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耳鼠——正是《山海经》记载的解毒圣兽。
"难怪千机阁能在瘴气中来去自如。"
安妮捻捋着一根耳鼠毛,喃喃自语。
轰隆!
一阵毫无征兆的地动山摇后,山壁露出一方溶洞。
比蒙觉察动静俯冲而下,利爪掀起的罡风一瞬间就削断了三人合抱的古松!
江山挥剑劈开坠石,拽着安妮滚入洞中。
剑鞘触及洞壁青苔的刹那,整座溶洞亮起了幽蓝光芒,无数萤玉镶嵌成一副星图,竟与剑鞘纹路完全契合。
二人还想细细探究,却不料溶洞深处竟传来一阵如刃的琵琶声。
江山以鞘为盾,金石相撞溅起一圈流火。
一道绰约的身影,款款而来。
"能闯到璇玑台,倒有几分本事,可惜云中君的传承,不是留给你们的。"
女子轻拢慢捻,江山蓦然发现,她怀中的琵琶竟是用整块荧玉雕成。
嗖!
安妮忽然掷出那一耳鼠的银毛,毛发触及琴弦随即燃起。
趁着对方分神,她足尖轻勾棋枰残子,白玉棋子嗖的一声,竟精准地嵌入了琵琶凤沼。
琴音骤乱,女子身形晃了晃,竟是一个精巧的机关人!
"真正的守阵人怕是早化作枯骨了。"
江山挑开机关人后颈,取出一枚生锈的千机钥。
锁钥离人,溶洞突然震颤,星图萤玉也逐颗熄灭,唯余剑鞘上的昆仑纹亮如辰星,却指向脚下的暗河上游。
暗河水流湍急,竟忽然托着一艘木筏自阴影中浮出。
筏上陶罐里封着一坛陈年雪醅,坛底压着江母手书:"后来者若见此笺,当知云中秘境需以轩辕正气启之..."
字迹被水渍晕开,余下半句浸着的淡淡药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