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行推行了几天他那套引以为傲的“6S管理法”之后，季临川站在田埂上，叉着腰他最近越来越习惯这个动作了，审视着眼前这片被他“初步治理”过的灵田，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成就感。
杂草基本被清理干净了，虽然每天都还有新的冒出来，但他坚持清理；破烂农具被整齐地摆放在他划定的“工具区”，并用木炭画了歪歪扭扭的图形做了标识；不同的灵植区域也插上了简陋的“身份证”；堵塞的水渠被疏通了，虽然水流依旧不大，但至少能流淌了；田埂也被清扫得……嗯，至少没那么容易绊倒人了。
整个区域看起来，确实比以前整洁、有序了那么一点点。虽然其他杂役依旧我行我素，对他这套嗤之以鼻，甚至在他辛辛苦苦清理干净的地方随手丢弃杂物，但这并不能浇灭季临川心中的“改革之火”。
“看见没，尊上？”他得意地在心里对小剑说道，“只要方法得当，管理到位，就算是垃圾场也能变成……呃，变成稍微整洁一点的垃圾场！假以时日，这片灵田一定能焕发出新的生机！”
“哼，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小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泼冷水，“汝不过是做了些表面功夫，于此地灵植生长，毫无益处，甚至……可能有害。”
“有害？怎么可能！”季临川不服气，“我这可是科学管理！优化环境！减少了杂草争夺养分，疏通了灌溉渠道，还给它们划分了‘责任田’！怎么可能有害？”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残酷的现实，开始一点点地抽打季临川那盲目自信的脸。
他发现，那些被他精心“管理”起来的灵植，非但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茁壮成长，反而……状态越来越差了？
最先出问题的是那些青玉禾。原本只是叶片有些发黄，现在简首黄得快要枯萎了！而且茎秆也变得更加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相比之下，旁边那些依旧被杂草环绕、无人问津的青玉禾，虽然也长得不怎么样，但至少叶片还是绿中带黄，没这么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然后是聚气草。这种据说能微弱聚集周围灵气的低阶灵草，在被季临川清理掉周围的杂草、平整了土地、甚至还“定量”浇水之后，非但没有显得更有精神，反而变得更加蔫了吧唧，叶片无力地耷拉着，原本还能感受到的一丝微弱的灵气聚集效应，似乎也……消失了？
最惨的是那几株火绒花。季临川嫌它们长得太挤，影响“通风采光”，还特意给它们移栽了一下，调整了“株距”。结果，移栽之后，这几株花就像是集体失恋了一样，叶片卷曲，花苞低垂，连原本就不多的几个红色小果子，也变得干瘪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这……这不对啊！”季临川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傻眼了。
他的“科学管理”呢？他的“环境优化”呢？怎么结果……还不如那些放任自流的？！
难道是……水土不服？还是说，这些灵植……比较“贱”，就喜欢在恶劣环境下野蛮生长？
“我早就说过，汝那套凡俗的所谓‘管理’，于灵植而言，便是枷锁，是戕害！”小剑的声音充满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得意，“灵植有灵，需顺应天时，感应地气，吞吐灵机，方能生长。汝这般又是拔草又是移栽，又是划定区域又是定量浇水，看似整洁有序，实则破坏了它们与周围环境微妙的平衡，扰乱了它们吸纳灵气的韵律！它们自然要……嗯……闹脾气了！”
“闹脾气？”季临川皱着眉，“植物也会闹脾气？”
“有灵之物，皆有情绪，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小剑说道，“汝且仔细感知一番，汝靠近之时，这些灵植周围的灵气流转，是否比平时更加滞涩、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抗拒之意？”
季临川将信将疑。他本身感觉不到什么灵气，但还是走到那片被他“重点照顾”的青玉禾旁边，蹲下身，仔细观察。
好像……真的有点？虽然他感觉不到灵气，但他能感觉到，当他靠近时，那些原本就蔫了吧唧的禾苗，似乎……更蔫了？叶片下垂的角度更大了？甚至……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植物受伤后散发出的青涩苦涩的气味？
他又走到聚气草那边，情况也差不多。甚至当他伸手想触摸一下那些耷拉的叶片时，叶片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在躲避他的碰触？
“卧槽！真的假的？”季临川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这些草……在嫌弃我？”
“可以这么理解。”小剑用一种看白痴的语气说道，“汝之气息，汝之行为，于它们而言，便是‘不受欢迎’的干扰。它们在用自己唯一的方式，向汝表达着……无声的吐槽。”
无声的吐槽……
季临川看着眼前这片被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的灵田，又看了看旁边那些虽然杂乱但至少还活着的区域，心里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自己是在用先进的、科学的方法进行管理和优化，结果……在这些有灵性的植物看来，他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粗涉、破坏了它们舒适圈的……讨厌鬼？
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信心满满的软件工程师，试图用最新的编程语言去优化一个用汇编语言写成的、运行了几十年的老系统，结果发现非但没优化成功，反而搞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BUG，还差点把老系统给搞崩溃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季临川有些茫然地问道，“难道……就放着不管？让它们继续乱长？”
“顺其自然，未必是坏事。”小剑说道，“或者，汝可以尝试去理解它们的需求，而非强加汝的意志。不过……以汝这榆木脑袋，怕是难于登天。”
理解它们的需求？植物的需求不就是阳光、水、空气和养分吗？季临川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但很快，他那属于厂狗的、解决问题的惯性思维又占据了上风。
“不对！不能放任自流！”他猛地一拍大腿，“有问题，就要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批‘产品’出现了不良反应，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能因为它们‘闹脾气’就放弃管理！这不符合流程！”
他决定，要对这些“闹脾气”的灵植，进行更深入、更细致的……数据采集和分析！
他找来了更多的木板和木炭，开始给每一块被他“管理”过的区域，甚至每一株状态异常的灵植，都建立了“档案”！
“青玉禾区，编号A01，今日光照……嗯，目测良好，土壤湿度……偏干，叶片枯黄度增加5%，疑似缺水或……营养不良？备注：昨日浇水一次，标准量。”
“聚气草区，编号B03，灵气聚集效应……无法测量，叶片萎靡度增加10%，靠近时有轻微异味……嗯，像是臭袜子味？备注：己清理周围杂草，保持通风。”
“火绒花，编号C01，移栽后第三天，花苞持续低垂，果实干瘪，无明显好转迹象。备注：株距符合‘黄金分割’原理他自己瞎掰的，理论上应有利于生长……”
他还画了各种表格，试图记录下每天的天气变化、浇水次数、甚至是他自己靠近这些植物的频率和时长，试图从中找出导致灵植状态变差的“根本原因”。
他甚至还搞起了“对照实验”——在旁边开辟了一小块新的区域，一半按照他的“6S+精细化管理”模式来，另一半则完全模仿旁边杂役的“放养模式”，试图通过对比来验证他方法的“优越性”。
这番操作，再次让旁边摸鱼的杂役们大跌眼镜。
“季哥这是……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知道啊……神神叨叨的，对着那些破草写写画画……”
“我看他上次把人弄‘顿悟’了，自己也跟着疯了吧？”
就连刘管事偶尔过来巡视，看到季临川拿着个破木板对着一株蔫了吧唧的草苗念念有词、写写画画，也是眼皮首跳，摇着头快步离开了，生怕沾染上什么“疯病”。
只有季临川自己，沉浸在他那套“科学严谨”的实验和数据分析中，浑然不觉自己在别人眼中己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行为艺术家级别的怪胎。
而那些被他重点“关照”的灵植们，则继续用它们的方式，进行着无声的、也是最有力的吐槽——它们蔫得更厉害了，黄得更彻底了，散发出的“怨念”或者说紊乱的能量场也更加明显了。
仿佛在对这个试图用工厂逻辑来理解它们的世界，发出最深沉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