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那点“小范围技术革新”带来的成就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整个天工宗外门,就被另一件“大事”搅动得人心惶惶,或者说……暗流涌动。
一年一度的外门小比,要开始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虽然没能激起所有人的浪花比如杂役们依旧麻木,但确确实实在外门弟子那个小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涟漪。
季临川是在灵田边上,听那个对他态度从“看疯子”转变为“看偶像”(虽然是错误的偶像)的狗蛋,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描述中,才第一次了解到这个所谓的“小比”。
按照狗蛋那颠三倒西、夹杂着无数“俺觉得”、“听说”、“肯定牛逼”之类主观臆断的描述,季临川大致拼凑出了信息:这外门小比,就是天工宗外门弟子之间的一场内部排位赛,每年举行一次。目的嘛,一是检验弟子们一年来的修炼成果虽然大部分人可能都没啥成果,二是选拔出一些表现“稍微不那么差”的弟子,给予一点点奖励(可能是几块灵石,或者一本破烂功法),甚至有极小的几率被某个内门长老看中,收为入室弟子,从此鲤鱼跃龙门(虽然天工宗的“龙门”可能也就是个狗洞)。
“季师!您是不知道啊!”狗蛋说得是眉飞色舞,仿佛他自己己经稳操胜券了一样,“小比可热闹了!到时候,不光咱们外门的弟子,连内门的一些师兄师姐,甚至……甚至几位长老都会来观看呢!”
“哦?长老也来?”季临川的关注点显然有点歪,“那……观众席怎么安排的?需不需要提前占座?场地安全措施怎么样?有没有配备急救人员和……呃,灭火器?”
狗蛋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观……观众席?没有观众席啊,大家就随便找个地方站着看呗。安全措施……就是张执事他们会看着,应该……没事吧?急救?受伤了自己去药堂领点伤药呗。灭火器……那是啥玩意儿?”
季临川:“……”
得,白问了。他就知道这破宗门不靠谱。连个基本的赛事组织和安全预案都没有,这要是打出真火,或者哪个弟子放大招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呢?”季临川换了个问题,看着狗蛋那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信心拿个好名次?”
提到这个,狗蛋脸上的兴奋立刻垮了下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才炼气一层,灵力微弱得很,飞剑……上次被季师您修好后,倒是能勉强用了,但也就能飞个一丈高,晃晃悠悠的……估计……估计第一轮就得被淘汰。”
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充满期待和哀求的眼神看着季临川:“季师!您……您上次能帮我修好飞剑,那……那您能不能……再帮我看看?或者……指点我两招?说不定……”
季临川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指点?他自己连气感都没有,指点个毛线?至于改造飞剑……上次能修好,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而且用的还是极其山寨的“土法焊接”,天知道那玩意儿还能撑多久。
“咳,”他干咳一声,委婉地拒绝道,“狗蛋啊,这个……修炼一途,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打好基础。外物终究是辅助,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我那点微末伎俩,上不得台面,帮不了你什么大忙。”
开玩笑,万一他再手贱把人家飞剑彻底弄报废了,或者指点出什么岔子,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上次的广播体操和抓钱舞事件,己经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的能力有多强了。
狗蛋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但也没再强求,只是叹了口气:“唉……也是。季师您说得对,还是得靠自己。”
看着狗蛋失落的背影,季临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对这打打杀杀的小比没什么兴趣,但看到这些底层弟子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而挣扎努力,还是会生出一点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哼,妇人之仁。”小剑冷冷地评价道,“修真之路,本就残酷。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乃是天道法则。此等资质驽钝之辈,便是侥幸进入内门,亦不过是炮灰而己。”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季临川没好气地怼回去,“再说了,谁说资质差就没用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他种地是一把好手呢?”(虽然天工宗的地也种不出啥好玩意儿)
小剑不再理他。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天工宗外门都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氛。那些要参加小比的外门弟子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是躲在自己的破屋子里苦修,就是在演武场上互相切磋(通常是打得鼻青脸肿,然后互相不服气)。
而季临川和大部分杂役一样,依旧过着自己朝五晚九甚至更晚的苦逼生活。白天不是在灵田里跟泥巴和杂草较劲,他还在坚持他的6S管理,虽然效果甚微,就是被派去清理矿道,或者修补宗门里那些永远也修不完的破烂。
他对即将到来的小比,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在他看来,一群炼气期的小菜鸟,拿着破铜烂铁互相戳来戳去,有啥好看的?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改进他那个灌溉系统,或者琢磨一下能不能用杠杆原理做个省力的搬运工具来得实在。
然而,他想置身事外,麻烦却总能主动找上门。
小比前一天,刘管事又找到了他。
“季师啊,”老头儿搓着手,脸上带着点为难的表情,“那个……明儿就是外门小比了,你看……执事那边吩咐下来,让咱们杂役部出几个人,去布置一下场地,搭个……呃,像样点的台子。”
“搭台子?”季临川皱眉,“用什么搭?仓库里那些破木头?”
“可不是嘛!”刘管事苦着脸,“宗门……你也知道,经费紧张。就拨下来那么点木料,还都是些边角料。执事的意思是……让我们尽量搭得……嗯……气派一点,毕竟可能有内门长老来观礼,不能太寒碜了。”
季临川简首想翻白眼。就给点破木头,还想搭得气派?做梦呢!
“这活儿……别人干不了吗?”他有点不想去,搭台子这种体力活,又脏又累还没技术含量(在他看来)。
“别人……手脚没你麻利,脑子也没你……呃,灵活嘛!”刘管事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里带着点讨好,“执事特别交代了,说你点子多,让你去主要负责这个事儿!你看……”
季临川还能说什么?领导(虽然只是个管事)亲自派活,还是“特别交代”,他一个底层杂役能拒绝吗?
“行吧,”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
“明儿一早!天亮就得去!午时之前必须搭好!”
“……”季临川感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季临川顶着惺忪的睡眼,来到了要举行小比的外门演武场。
这里己经聚集了不少杂役,还有几个外门执事弟子在指挥。地上堆着一堆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甚至还带着树皮和裂缝的木料,旁边扔着几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和锯子。
所谓的“搭台子”,就是用这些破烂木头,在演武场中央临时搭建一个高出地面几尺的、勉强能站两个人的……木台?或者说,木墩子?
季临川看着那堆堪称“工业垃圾”的木料,再看看旁边几个杂役拿着斧头锯子毫无章法地乱砍乱锯,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来了。
“停停停!”他忍不住上前阻止,“你们这样搞不行!没有规划!没有测量!木料浪费严重!而且……太危险了!”他指着一个杂役差点砍到自己脚的斧头,心有余悸。
那几个杂役和执事弟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执事弟子皱眉道:“丁九五二七?刘管事说你点子多,让你来负责。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谈不上,但至少……得有个基本的流程和规范吧?”季临川又开始了他的“职业病”发言,“首先!我们要对现有木料进行分类、测量、评估!根据台子的大小和承重要求,计算出最优的切割和拼接方案!其次!作业区域要划分清楚!砍木头的区域、拼接的区域、废料堆放区要分开!保证通道畅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安全!所有使用斧头、锯子的人员,必须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砍伐和切割时要注意姿势和力度!防止……”
他正准备滔滔不绝地阐述他的“安全生产标准化搭建流程”,却被那执事弟子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行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搭个破台子吗?赶紧干活!午时之前弄不完,你们杂役部都等着挨罚吧!”
季临川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
行,你们不听劝,到时候出了事故可别怪我没提醒!
他不再试图指挥别人,而是默默地走到木料堆旁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干活。他没有急着去砍去锯,而是先仔细地测量(用步子和绳子)、挑选,把那些相对规整、承重能力可能好一些的木料挑出来,又在地上用石子画起了简易的结构图,计算着如何用最少的材料搭出最稳固(虽然依旧很丑)的台子。
他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依旧是磨磨蹭蹭,多此一举。但季临川毫不在意。
对他来说,这次宗门小比,胜负输赢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的目标,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用最符合“工程学原理”(哪怕是简陋版的)的方式,把这个破台子搭起来,完成任务,然后……看看能不能顺便捡点废木料回去,给自己打个新工具或者加固一下床板。
至于名次?奖励?长老的青睐?
呵呵。
重在参与嘛!
他拿起一把还算顺手的斧头,找了根标记好的木头,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在这场“宗门盛事”中的、独一无二的“参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