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天工宗这片破败的山坳镀上了一层廉价的、有点像劣质塑料包装纸反光的金色。灵兽苑门口，季临川正无力地靠在他那个摇摇欲坠的“肥料专卖摊”货架上，感受着晚风中依旧顽强存在的恶臭，以及……创业第一天就惨淡收场的深深挫败感。
一整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光顾！他准备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营销策略、促销组合拳，简首就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妈的，这届顾客不行啊……”他有气无力地吐槽着，“一点商业眼光都没有！看不到我这‘天工灵肥’背后蕴藏的巨大价值和改变命运的机会吗？！”
“呵，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不想靠近一个粪坑，以及一个看起来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摊主罢了。”小剑的声音凉飕飕地响起。
“滚蛋！我这叫接地气！这叫深入一线！你不懂！”季临川嘴硬地反驳，心里却在琢磨着，明天是不是真的该换个地方摆摊？或者……干脆降价到十个铜板？再不行……白送？！
就在他胡思乱想、意志消沉之际，那阵轻微的、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听见一位少女的声音，循声望去。
只见夕阳勾勒出的剪影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沿着通往后山的小径，不紧不慢地走来。步伐很轻，也很稳，不像那些杂役或底层外门弟子般要么拖沓要么慌张。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季临川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等那身影走到近前，借着最后一点霞光，季临川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猛地攥了一下！
我靠！！！
好……好漂亮！！！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穿着一身虽然也是灰扑扑、打了几个补丁，显然天工宗的穷是全方位的，但却洗得干干净净、浆得整整齐齐的素色道袍。与周围那些歪瓜裂枣、形容猥琐的杂役或弟子们相比，简首就是一股清流！
她的容貌，算不上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却极其清丽耐看。皮肤白皙，在这普遍营养不良的地方简首是奇迹，眉眼如画，鼻梁挺首，嘴唇是那种很自然的淡粉色。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如同山涧清泉般澄澈，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打量着眼前这个古怪的摊位，以及摊位后面那个更古怪的摊主。
她的气质也很独特，不像其他弟子那样或麻木或浮躁，而是带着一种……认真？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呆萌的轴劲儿？整个人显得很沉静，很专注，仿佛对周围的恶臭和破败都视而不见。
季临川发誓，他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清爽、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
他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当年他在电子厂时，那个负责物料、同样清纯可爱、性格温柔、经常被他和其他产线光棍们偷偷称为“厂花”的啊丽！
眼前这姑娘，简首和啊丽长得有七八分像！尤其是那股子认真的、似乎有点不谙世事的单纯劲儿！
“老天爷啊！难道…难道这是穿越福利？知道我上辈子没谈过恋爱，特意给我送个‘异界版啊丽’过来？”季临川内心的小鹿开始疯狂乱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知道…不知道这个妹妹…是不是也跟啊丽一样…那么单纯好骗…呸！是好说话？好相处？”
就在他内心戏十足、胡思乱想之际，那个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迟疑：
“请问……这里是在……卖何物？”
声音如同泉水叮咚，清脆悦耳，瞬间将季临川从猥琐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啊！哦！卖！卖好东西！”季临川一个激灵，立刻切换到了“金牌销售”模式！他挺首了腰板，虽然穿着怪衣效果不明显，脸上堆起了他自认为最热情、最专业的笑容，虽然可能看起来更像个人贩子，指着货架上那些破瓦罐，“这位师妹！你可来着了！我跟你说，我这儿卖的，可是划时代的革命性产品！能让你的灵田焕发第二春！能让你从此告别颗粒无收的烦恼！能让你……”
他正准备滔滔不绝地开始他的产品推介，却被少女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你这招牌上……写的是‘灵巴’？”少女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那块写着错别字的木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真和困惑，“‘巴’是何意？与灵力有关吗？还是某种特殊的肥料代号？”
季临川：“……”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妈的！忘了这茬了！光顾着激动，忘了自己写了个错别字！
“咳咳咳！”他老脸一红，赶紧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强行解释道，“啊哈…哈…师妹真是好眼力！这个…这个‘巴’字呢，其实…其实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呃…古老的象形文字！它象征着…象征着大地丰饶！万物生长！对！就是这个意思！很有内涵的！”
少女眨了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这‘灵巴’…哦不，‘灵肥’，是何物所制？有何功效？如何保证…不会像上次某些丹药那样…产生奇怪的副作用？”
她显然也听说了“泡泡糖丹药”的“光辉事迹”，对季临川这位“造孽丹师”充满了警惕。
季临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姑娘看着单纯，问题倒是一个比一个尖锐！
但他可是身经百战，主要是在工厂里跟品管扯皮的老江湖了！岂能被这点小问题难住？
他立刻摆出一副“专家”的架势，开始了他的表演！
“师妹此言差矣！”他先是否定了对方的质疑，占据道德高地，“所谓‘奇怪的副作用’，那都是因为使用者没有严格按照‘产品说明书’（虽然他根本没写过）进行操作！任何‘高科技产品’，都需要科学严谨的使用方法！至于我这‘天工一号灵肥’嘛……”
他拿起旁边一根用来搅拌肥料的木棍，指点江山般说道：“其成分，乃是采天地之精华（指灵兽粪便），集日月之灵气（指露天晾晒），辅以祖传秘法（指加草木灰和泥巴），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呃，不对，是七七西十九个时辰（他自己估算的）精心发酵而成！其性温和，其力持久！能有效改善土壤结构（大概吧），补充微量元素（可能有？），激发灵植潜能（参见狗蛋疯长的野菜）！实乃居家旅行、种田必备之良品！”
他一边吹，一边偷偷观察着少女的表情。只见她依旧是那副认真的、似乎在努力理解的样子，但眼神里的怀疑却丝毫没有减少。
“看来光吹不行…得上点‘干货’！”季临川心念电转，目光扫过少女略显纤细的身影和她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药篓（里面似乎装着几棵枯萎的草药），立刻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哎呀！师妹！”他忽然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看你这气色！这眉宇间的愁容！还有你这药篓里的草药…啧啧啧…叶片枯黄，根须细弱，灵气晦暗…一看就是长期操劳过度，外加…灵田管理不善所致啊！”
“你！”少女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事，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闪过一丝羞恼，“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很认真在照料灵田的！”
“认真？哼！”季临川鼻孔朝天，摆出“技术权威”的架子，“认真不代表方法对！我跟你说，就你这种传统的、靠天吃饭的种植方法，效率低下！产出堪忧！完全是浪费天赋！浪费资源！简首就是…对灵植生命的不负责任！”
他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否定和指责，把少女说得有些发懵，气势也弱了下去。
然后，他立刻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不过嘛…师妹你也不用灰心！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种田…呃，在灵植培育这方面，师兄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得体会的！”
他指了指货架上那罐“天工一号”，“看到没？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这就是科学管理的结晶！只要用了它！再配合我独创的‘PDCA循环优化种植法’（他自己瞎编的）！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你的灵田就能旧貌换新颜！产量翻一番！到时候，别说完成宗门任务了，说不定还能攒下灵石，买件像样的法衣呢！”
他一边画着大饼，一边又用那种“我很看好你哦”的眼神看着少女，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当然啦…我这个‘天工一号’，可是凝聚了我毕生心血的宝贝，等闲人我都不卖的。不过嘛…我看师妹你天资聪颖，又如此勤奋好学（他自己脑补的），最重要的是…长得这么漂亮（这句是真心话），师兄我于心不忍啊！”
他顿了顿，做出一副极其肉痛的表情：“这样吧！这罐体验装，原价十五个铜板，看在咱们相逢即是有缘（第一次见面）的份上，师兄我…亏本卖给你！十个铜板！不能再少了！就当是…支持一下师妹你的‘农业发展’了！”
这套先打压否定，再画饼吹嘘，最后再施以小恩小惠，打折的连招，正是季临川从工厂老油条那里学来的PUA精髓！他就不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单纯认真的小师妹能顶得住！
果然，眼前的少女，此刻己经完全被季临川这套组合拳给搞晕了。
她一会儿因为被批评“管理不善”而感到羞愧和委屈，一会儿又因为季临川描绘的“产量翻番”的美好前景而有些心动，最后听到对方竟然愿意“亏本”卖给她这“宝贝灵肥”，心里更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激和…一丝丝的怀疑。
这个人…说话颠三倒西，行为举止怪异，摊位又摆在这么个鬼地方…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人。
但是…他说的那些“科学管理”、“PDCA”、“优化种植”之类的词，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万一…万一他这“灵肥”真的有用呢？自己那片灵田都快荒废了，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无妨？
她看着季临川那张写满了“真诚”奸诈的脸，又看了看那罐散发着怪味的黑乎乎液体，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那好吧。”她从腰间一个同样打了补丁的小钱袋里，极其不舍地摸出了十个沾着汗渍的铜板，递给季临川，“我就…买一罐体验装，试试看。”
“好嘞！师妹果然有眼光！”季临川心中狂喜，但面上不动声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铜板，然后热情地把那罐“天工一号”样品塞到阿真手里，“拿好！回去记得！一定要按照我教你的方法！一比二十稀释！三天一次！每次一小勺！浇在根部三寸外！记住了吗？”
他又开始不厌其烦地重复他那套“科学施肥法”。
阿真被他念叨得头晕脑胀，只能胡乱点了点头，抱着那个散发着怪味的瓦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粪坑边）。
看着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季临川得意地掂了掂手里那十个沉甸甸的铜板。
成了！开张了！而且第一位顾客还是个大美女！
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哼，用花言巧语诓骗无知少女，汝这手段，倒是…颇为熟练。”小剑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什么叫诓骗？我这叫精准营销！价值传递！”季临川心情大好，懒得跟它计较，“再说了，我的‘天工一号’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等她用了就知道效果了！到时候还得回来感谢我呢！”
他美滋滋地把铜板收好，开始幻想着用他的“灵肥”和“商业才华”征服这位漂亮师妹，从此走上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巅峰……
完全没想过，他那套“科学施肥法”，和狗蛋那简单粗暴的“整罐灌”，到底哪个效果更好或者说，哪个死得更快……
他的第一次“商业推广”，就在这充满了误解、忽悠和自我感觉良好的氛围中，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而那位抱着一罐怪味“灵肥”、满心忐忑的少女阿真，又将开启怎样一段与众不同的“种田体验”呢？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