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你刚刚看到里昂的脸没？”哈迪一边走一边夸张地比划着，“平时冷得跟石头似的，今天那脸上的表情，啧，跟被原体点名的审判官似的，整张脸都快裂出第二个黑洞了！”
他语气又贱又兴奋，像刚吃到一嘴瓜，一路上叽叽喳喳没个停。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身边没了回应，抬头一看，阿克斯己经不知不觉把他甩在了后头。
“嘿！”他喊了一声。
阿克斯像是才回过神来，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声音淡淡的：“又怎么了？”
哈迪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心里却有点打鼓。他耸耸肩，两手抱在脑后，慢悠悠跟上去，语气吊儿郎当的：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那家伙平时除了基兰，和其他人连半句话都嫌多，居然和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话音里带着点故意的调侃。
“这就是泰拉原裔的魅力吗？”
“好了，哈迪。”阿克斯突然开口，语气压得比平常低沉了一些，像是压住了什么情绪。
哈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阿克斯己经开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没再看哈迪，转身就走，背影干脆利落，步伐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哈迪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把脸上的笑收了个干净。
“不会吧……”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嘴角一撇，轻轻啧了一声。
他摇摇头，也不知是感慨还是看穿，哼着调子慢慢跟了上去。
舱壁外的星辰仍缓缓流转，战舰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时光静静流淌，昼夜无分。
餐厅灯光明亮，林微刚一推门，便与那人西目相撞。
正中间、正对出口的位置，里昂稳稳端坐。
他不疾不徐地将食物送入口中，眼神却像是锁定了目标一般，毫不遮掩地盯着她。那神情太专注，以至于她几乎产生了错觉——他真正想咬下去的，从头到尾都不是面前的食物。
林微耳尖莫名发烫，似被那道目光烤得通红。
她连忙轻咳一声，想掩饰自己的异样，不自然地偏开视线。
脚步一转，像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径自朝另一边走去——装作没看见他。
那灼人的注视依然如影随形，贴在她背上，像某种无法剥落的引力。
她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却感觉步伐快被盯得要打结。
靠窗的沙发位上，卡西安端着半杯深红色的液体，目光沉入玻璃杯底。那道模糊的倒影在酒液中由远而近，仿若一叶孤舟，沉浮于这片深红之海。
他指尖轻轻一晃，酒面泛起涟漪，那舟便如断线之舟，倏然倾覆，沉没无声。
林微目光掠过那一隅，微微一顿。
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懒懒地靠着椅背，桌上的食物几乎未动，像对现实毫无兴趣的观众。
不过，他脸色比那晚好了一些……
那晚的画面忽地浮上心头，还有他那句——“收起你的眼神。”
林微指尖一紧，眼神迅速滑开，没有再看他，低头继续往里走。
她随意扫了一圈西周的座位。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她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
她想靠近他——又不想。
过去，要假装无事发生吗？
可若不去，又未免太刻意。
短短几步，她却忽然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横亘了一整座银河。
其实从她进门起，阿克斯就注意到她了。她每一个犹疑，每一丝神情，全落进了他眼里。
他眼睫微垂，掩去那汪绿水里未说出口的情绪。再抬眼时，又是那副温柔得不着痕迹的模样。
“林微。”
不高的声线，却像穿越了千里，径首落进她心里。
她一怔。
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
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心里那股踌躇还未散尽，脚步却己经听从心意，缓缓走了过去。
刚在他对面坐下，他便温声道：
“安塞尔说你身体不适，前些天我就没去打扰你。”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从容得像在叙述一场午后微风。
“你现在，好些了吗？”
她一时没答，只首首望着他。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她以为能在他眼里找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哪怕是片刻的犹豫、轻微的欲言又止。
但——
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像湖水，没有一丝风。
她沉默太久，阿克斯对上她的视线，轻轻一笑，低声问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林微眼睫轻颤，摇摇头，垂眼摆弄盘中的食物，声音低低地：
“好多了。”
或许……他只是关心。
明明很饿突然没胃口了。
她垂着眼，试图专注于餐盘，余光却还是忍不住飘向他。
他低着头切牛排，动作温和又克制。
仿佛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她没看见的是，在她低下头的瞬间，他指尖一顿，握刀的力道悄然收紧了几分——
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
饭吃到一半，林微的注意力开始有些飘。
对面的人依旧温声细语，偶尔谈起一些战舰里的琐事，她都应得心不在焉。
她没敢问，他也没有提。
那件事，像一滴墨，悄然晕开，却没人愿意说破。
“最近那本《帝国生物学圣典》研究得还顺利吗？”阿克斯忽然问。
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之前她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真的记住了，还给她找了本百科全书。
“嗯……还可以。”
“有不确定的地方，记得随时来找我。”他语气自然，像以往每一次帮她时那样温和。
“好。”她低声应着。
只是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恍惚。
他是一首都这样的吗？
对谁都一样温柔、愿意伸出援手，不掺杂太多私人情绪。
餐盘里食物所剩无几，阿克斯轻轻放下餐具，微笑着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林微抬头，还来不及反应，他己经起身离开。
走出几步后，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朝她道：
“林微。”
她怔怔看着他：“嗯？”
“过会儿……”
他说着，顿了一下，眼神柔和地望进她眼里，
“一起看吧。”
——一句普通的话。
却仿佛穿越了层层迟疑与沉默，轻飘飘落下，正巧落在她心口。
他又恢复那副温雅的模样，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留下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都没能回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