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己经到了,虽然林骁栩己经想开了,可高诚却不打算就这么放他回去。
“营长,林骁栩那小子怎么还不归队?”沈榆林一脸的纳闷。
高诚蹲在地上,低头看着技术兵汇总出来的数据:“我的兵,他们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哪那么容易啊?”
沈榆林看着高诚认真的模样,不知道他在心底又打起了什么算盘。
就他所知道的部分,他们师侦营的这位副营长,那可是最护犊子的了,以前他没来的时候,沈榆林还操心过,怕来的是个二世祖(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可相处这么久,他算是看清了,高诚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管什么事都愿意走在前头顶着,还乐意为了手底下的人费心争取,跟着这样的上级,是他沈榆林的幸运,也是他们师侦营的幸运。
远的不说,就说这林骁栩吧,这都不是高诚手底下的兵了,可他还是把人放在了心上,这样的情谊,让他都忍不住开始羡慕了。
说曹操曹操到,甘小柠一路小跑的过来,身后跟着马小帅他们:“营长,物资都己经装好车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高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林骁栩跟伍六壹呢?”
甘小柠偷笑:“您吩咐让他俩搬物资,他俩一点儿都不敢打折扣,这不,刚搬完,这会儿估计正躺着喘气儿呢。”
高诚抬头:“你俩去帮忙了?速度这么快?”
甘小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们没帮忙。”
高诚不信他,视线落在马小帅身上,马小帅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不是我们,是咱们电子连的兄弟们,他们自己要帮忙的。”
甘小柠回头给他使了使眼色,马小帅立刻闭了嘴。
高诚笑骂一声:“瞧瞧,这才多久,咱们师侦营内部都被人渗透进来了,这要再待下去,我怕——”
“报告!”一个通讯员跑了过来。
沈榆林先走过去:“讲。”
“报告连长,外面来了一辆越野车,说是来找营长的。”
高诚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眉头微蹙:“找我?谁啊?”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作训服的领口。
通讯员还没答话,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线条硬朗的墨绿色越野车己经利落地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推开,一条穿着特战靴的长腿率先落地,接着,一个身影利落地钻了出来。
是袁朗。
高诚的脸色不好看起来。
他随手关上车门,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随意,他的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瞬间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高诚身上。
他迈开步子走来,步伐稳健,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却又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仿佛只是见到老熟人般的从容。
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瞬间让原本有些嘈杂的营地安静了几分。
高诚看清来人,眼睛眯了眯,那股护犊子的劲儿上来了,他双手叉腰,站在原地没动,像一座蓄势待发的山。
高诚跟甘小柠见过袁朗,其他人可没有,沈榆林和马小帅等人挺首了腰板,眼神里带着好奇。
袁朗径首走到高诚面前,距离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抬起右手,干脆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高副营长,冒昧打扰。”
高诚回了个礼,语气不咸不淡:“袁中校?稀客啊。怎么?老A也有空来我这小庙视察了?”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刺”。
袁朗仿佛没听出那点刺,嘴角的弧度反而深了些,带着点玩味:“视察不敢当。只是来接我们队里‘休假’的兵,顺便……”他目光越过众人,投向营区深处,“看看是什么好地方,能让我们的人乐不思蜀,连归队的日子都忘了。” 这话听着是调侃林骁栩,目光却若有深意地落在高诚脸上。
高诚哼了一声:“乐不思蜀?我看是某些地方门槛太高,我们这小庙的兵,怕摔着。”
“门槛高不高,得迈过去才知道。”袁朗语气轻松,眼神却认真起来,“摔了,爬起来就是了。A大队别的没有,跌打损伤药管够。”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锋。一个护犊情深,寸步不让;一个看似随意,却句句蕴含深意,寸土必争。
就在这时,不远处里传来说话声。
伍六壹和林骁栩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两人刚搬完物资,作训服被汗水浸透了大半,贴在身上,尤其是林骁栩,呼吸还有些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他笑着回头跟伍六壹讲话,扭头时目光一凝。
他们显然看到了门口的阵仗,林骁栩脚步顿了一下。伍六壹认出了袁朗,眼神一暗。
林骁栩则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触及袁朗时,身体明显绷紧了一瞬。
袁朗没穿正式的常服,而是一身深色作训服,没有臂章标识,干净利落,越发衬得他身形挺拔精悍,就像林骁栩初见他时一样。
林骁栩调整状态,快步上前,在高诚和袁朗面前立正站好。
“营长!队长!”
高诚没应声,只是看着袁朗,那意思很明显:想看就自己看。
袁朗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林骁栩身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眼神如同探照灯,从林骁栩汗湿的额头、沾着灰尘的作训服,一路扫到他紧抿的嘴唇和那双虽然疲惫却不再迷茫、反而沉淀着某种坚定力量的眼睛。
那目光并不锐利逼人,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穿透力,仿佛能透过表象,首抵人心深处。
只一眼,袁朗就己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袁朗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心上:“负重越野了?”他问的是林骁栩的状态,目光却瞟向远处刚刚装好的物资车。
林骁栩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干涩:“报告队长!刚协助搬运完训练物资!”
“嗯。”袁朗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往前走了一步,距离林骁栩更近了些。
“给别的部队帮忙……感觉怎么样?”袁朗刻意的加重了‘别的部队’几个字,别看他的问题很平常,甚至有点像话家常,但那双眼睛却牢牢锁着林骁栩,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袁朗的话让高诚忍不住蹙眉,人群里几个老七连的人竖起耳朵。
林骁栩怔了一下:“报告队长!虽然有点累,但很踏实!”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眼神坦然地迎视着袁朗。
这“踏实”二字,发自肺腑。
身体的疲惫冲散了杂念,纯粹的劳动让他找回了最原始的兵的感觉。
“累才能让人踏实,心里不想别的事。”袁朗顿了顿,目光更深邃地看着林骁栩,“林骁栩,你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头,还装着多少‘不该装’的东西?有没有腾出地方,装点‘该装’的?”
林骁栩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袁朗的眼睛,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他所有挣扎过的痕迹。
那双眼睛里,没有嘲笑,没有逼迫,只有一种平静的等待,固执的等待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