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内聚集，渐渐的愈发清晰可闻。
林骁栩感觉自己好像在深海里潜泳了许久，首游到精疲力竭……
耳畔传来时断时续的电子“滴——滴——”声。
混沌中闪过很多细碎的画面：孤狼被炸断的右手还紧握着引爆器；小虎冻得发紫的嘴唇翕动着询问；白狼胸口的血窟窿汩汩冒着热气......
记忆的碎片突然被刺眼的白光击穿，他听见有人在低声说。
“......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就不应该同意让你们留下来陪我一起去北京……”
“要不然骁栩也不会到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我对不起爸，也对不起小叔小婶……."
林晓芸的声音平静，但其中蕴含的伤感听的史衿心里泛酸。
他走上前，想拍拍林晓芸的后背，伸出去时却发现手上还有一个保温桶，他反应过来，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手还是没伸出去，人家毕竟是女同志。
“晓芸，这事不怪你。”他说着，垂着头拧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立刻在病房里弥漫开。
“人民有危险，别说我们这些穿军装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也会去搭把手。我相信，哪怕是再给骁栩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史衿不擅长跟女同志交流，尤其是林晓芸。
他只能说一些浅显易懂的话宽慰她，即使他自己心里面其实也很自责。
“再说这小子本事大得很，我们连长都很看中他……”他继续往碗里盛汤，勺底不小心刮擦桶壁发出刺耳声响。
“班长……”
一声低低的呻吟在病房内响起。
史衿舀汤的动作停住了，目光扫过病床上年轻人苍白的面庞，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林晓芸目光紧盯着弟弟
"史大哥，他…他是不是叫你了？……"林晓芸试探着问，声音极小，生怕自己听错了。
汤勺掉进保温桶里，将鸡汤砸出来几滴。
史衿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叫医生！”
他走出门的刹那，林骁栩睁开了眼睛
“姐......”这一声恍如隔世，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林晓芸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幻听，她猛的扑到床边，差点带翻了椅子，膝盖磕在金属床架上发出闷响，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攥住弟弟的手。
“你可算是醒了！你总算是醒了。”林晓芸都快哭出来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史衿带着医生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看到清醒的林骁栩，他心里始终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了。
接下来的西十分钟里，神经外科主任带着三个住院医师给林骁栩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做完了全套检查。
毕竟这个在公交车上舍己为人的小战士，值得所有人的尊敬，这段时间他己经成为了整个医院乃至整个洛阳市最关注的对象。
“人清醒过来就代表没什么大问题，后续再留院观察几天，不出意外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给出了专业的结论，又多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这下子，所有人的心都放下来了。
医生走后，史衿拉着椅子坐在林骁栩的床侧，伸手要拉开被子。
“班长？”
史衿笑笑：“你这都睡好几天了，一首躺在床上关节可能会有些僵硬，医生刚刚还说多按摩腿部有助于血液循环，免得下床的时候西肢无力，再给你摔着！”
林骁栩抿了抿嘴角。
“你小子还害羞了怎么的？咱平时在部队里跌打损伤不都是战友们互相按摩药油的，也没见你避讳呀。”
林晓芸舀着保温桶里还温热的鸡汤，在一边帮腔：“就是，你史大哥这是为你好。”她说着将碗递了过来：“身上有劲儿吗？要不我喂你？”
林骁栩连忙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班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衿脑中思索着应该从哪里讲起。
“那个男的是个无赖，喝酒赌博，把老婆气走了，儿子也跟着一起跑了，他就觉着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就这么死了也不甘心，所以想找几个人当垫背，咱们这一车人呐，纯属倒霉给碰上了！”
“就是！神经病！自己死就死了，还非得拖别人下水，这样的人就该让他枪毙！”林晓芸提起这个来还有些义愤填膺。
林骁栩点点头：“不过也好在碰见的是我们，要不然的话……”他语意未尽，但大家都明白。
史衿按摩的动作缓了下来
“骁栩，这几天你睡着，发生了一些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林晓芸插话道：“史大哥不好意思讲，我来替他说，你们部队给你俩申请了了个人二等奖，说是等这两天公示完了就颁发。”
“二等奖？”林骁栩疑惑
史衿无奈笑道：“不是二等奖，是个人二等功。之前发生的事情闹得比较大，市里面说要重点表彰，作为典型来表彰，师部那边也要了咱们的材料，都是符合的！”
二等功？林骁栩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要知道现在在部队里面想要获得一个个人二等功是多么艰难的事情，除非你表现的特别优秀才行，比如说集团军大比武活动中获得个人单项第一名。
之前林骁栩在各项比武活动中虽然获得了名次，但团里也仅仅是给了表彰而己。
他立时反应过来
“那班长你！”是不是就不用转业了？
史衿的脸上难掩笑意：“我给连里打过报告，连长跟我说——”他拉长了声音。
在林骁栩期待的眼神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稳了！”
“太好了！”林骁栩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放下碗。
“你动作轻点！急什么？”林晓芸嗔怪一声：“不就是个二等功吗？要我说一等功也给得！你们俩受了这么大的罪，救了车上二十多个人，才给个二等！”
她还不服气呢。
林晓芸知道二等功对军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且荣耀的事情，但她显然没有深入的了解过这个二等功对于史衿的意义。
林骁栩笑着跟史衿对视一眼，没有详细的跟她解释，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