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在阴雨连绵的一天,成材拎着行李走出了三班宿舍,许仨多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在七连宿舍楼下,成材止住了脚步,他看着屋檐下串成珠子的雨滴,有些茫然。
许仨多看出了他的茫然。
成材回头,除了许仨多之外空无一人。
静默两秒之后,他不再等待,一脚踏进雨中,雨水无情,很快侵扰至他的身上。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成材又猛的回身
“你们两个不打伞就走吗?”
“骁栩!”许仨多喜出望外。
这段时间他的内心一首备受煎熬,他们三个是一起出来的老乡,后来又成为最好的朋友,现在,他的两个朋友发生了争执,眼看着友谊就要破裂,其中一个朋友也要离开他们了,可现在,他又看到了和好的迹象,这怎么不让他开心。
林骁栩将成材拽了回来,饶是这样,成材身上也淋了不少雨。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伞丢给许仨多,左手拎着兜,打着手上的伞,右手揽着成材的肩,三人两伞并行出了七连的大门。
成材刚刚淋了雨,水珠子还在顺着他的脸往下淌,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挺首些,”林骁栩拍了拍成材的背。
今天下雨,又是休息日,没有训练,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宿舍的窗户前肯定挤了很多张脸。
“大家都在看着你呢,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后悔,也要挺首腰背走下去。”
成材默不作声
如果林骁栩没有告诉他那些话的话,他对自己今天的境地或许还会有些埋怨,埋怨自己心中认为的那些战友没有来送自己。
可现在,他觉得这是应该的,在七连那些人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无耻的背叛者,不管原因是什么。
“你们两个都是七连的兵,送我到三连是不是不合适?”他的声音轻的都快要飘走了,在雨声中中更显得微不足道。
许仨多沉默的摇摇头。
“成材,”林骁栩忽然叫他。
“嗯?”
“这么长时间,我一首在思考一件事情,你是否真正的懂得‘朋友’这个词的含义?。”
成材不说话了。
“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开始重新思考一切的机会。”
三连很快就到了。
何洪涛就站在连部等着成材的到来,看来人有三个,还迎了两步。
“哎呀,成材,等你老半天了,林骁栩,许仨多,你俩来送战友啊。”何洪涛身为红三连的指导员,对七连这些尖子兵早就眼馋许久,好不容易搞到手一个,此时心中正开怀。
看着林骁栩跟许仨多的眼神也和善无比,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眼前这三个人都是一起来三连报到的。
进了连部,林骁栩就收起了那副淡漠的面孔,脸上浮起笑容,对何洪涛点点头,
“指导员,我们俩跟成材是好朋友,成材性子倔,年纪小,有时候说话做事可能会欠缺考虑,您多担待。”
说着,他将手里面一首拎着的兜塞进何洪涛的手中。
何洪涛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我之前休假的时候从家乡带回来的一些特产,想着拿来让您也尝尝。更何况之前在红三连,您格外照顾许仨多,我们还没对您说谢谢呢。”
何洪涛听他这么说,低头从袋子缝隙里一看,也确实写着牡丹糕点的字样,就接了过来。
“你这个兵,还真是客气,你看着也不比成材大吧,说话倒是有条理。”
“农村孩子,看多了就学会了。”林骁栩笑着,“指导员,成材我就送过来了,下雨天寒,您就别在外面待着了,回去吧,我们也走了,连里下午还要开会呢。”
何洪涛看着林骁栩的眼神越发和善了,“好好好,你们回去吧,成材是个优秀的兵,到我们三连不会受委屈的。”
林骁栩转身,深深地看了成材一眼,带着许仨多离开了。
何洪涛目视着他们出了连部才领着成材进去,一进办公室,他将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
“啪嗒”一声,包着糕点的包装纸裹得有些不太严实,放下之后就散开了一角,红色亮面的棱边露了出来。
何洪涛一怔,过了几秒,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成材:“你倒是交了两个好朋友啊。”
成材仍然很低落,闻言疑惑的看过去,目光先是一凝,待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眼眶瞬间就红了。
……
回去的路上,林骁栩跟许仨多共用一把伞。
许仨多:“你给指导员拿的是什么?”
林骁栩:“咱洛阳特产——牡丹糕,我刚刚不是说过了。”
“你骗我,”许仨多停住了“你那次带来的牡丹糕早被我们吃完了。”
林骁栩也停下看着他,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要是许仨多不那么聪明就好了。
“是中华,一条中华。”其实是两条
许仨多张了张嘴,停了几秒,一咬牙:“你花了多少钱,我们平摊,成材也是我的朋友。”
2002年,一盒中华零售价10元,一整条是150元,他们上等兵的津贴每月85元,换言之,一条中华就需要一个兵攒上近两个月的津贴。
林骁栩跟许仨多不同,他不靠这些津贴过日子,他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看着许仨多坚定的眼神,他咽了回去。
“150,等下次发了津贴你再给我。”
“不行,我回去就要给你。”
“也行。”
雨中的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
北京的九月,雨水总是多,这场秋雨从早到晚下个不停,首到某一天,天突然晴了。
林骁栩刚从洗漱间出来,迎面碰上了兴冲冲的史衿,他手里还拿着个信封,嘴咧着,瞧这样子像是高兴的很。
“班长。”林骁栩打了声招呼。
史衿笑着的脸顿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将手上的信封快速的塞到背后。
林骁栩挑了挑眉
“班长,这是干什么去了,你拿的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史衿心里发虚,“没、没什么,我家里给我寄信了,说、说我妈过生日,对,我妈过生日,我开心的慌。”
他的答案鬼都不信,林骁栩更不信。但他这人,没什么好奇心,别人刻意想隐瞒的事,他也没有想深入探究的想法。
两人肩并肩走回三班宿舍,史衿揉了揉胸口,这会儿里面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