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蜂鸣声像根细针，正往林默太阳穴里钻，刺得他神经紧绷。
他盯着手腕上的手表，秒针停在“7”的位置，金属表冠边缘还留着他昨夜无意识的浅痕——那触感像是某种仪式，冰冷而熟悉。
苏璃的手指刚碰上来，他便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仿佛她整夜未眠的焦虑都凝结在皮肤之下。
“锁住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在晨光里滚动，带着一丝沙哑，“不是故障，是他们不想让我再用能力。”
苏璃的瞳孔缩成针尖，眼底映出窗外微弱的天光。
她记得昨夜林默昏迷时，这只表的指针还在缓慢转动，像垂死的昆虫，在表盘上挣扎着滑动。
此刻表盘却像块冻住的琥珀，连光线折射的角度都带着股刻意的僵硬，仿佛时间被人为定格。
她弯腰从床头柜摸出平板，塑料外壳带着些许凉意，屏幕亮起的瞬间，林默瞥见她眼下青黑——显然是守了他整夜。
“你意识空间里的画面。”苏璃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是林默昏迷时通过脑波监测截取的影像，“我逐帧比对过，这里。”她指尖点在画面边缘，一辆蓝白相间的巡逻车正从巷口驶过，车身轮廓模糊却真实存在，“时间线对不上。”
林默的睫毛颤了颤，脑海中浮现出血红色的雨，陈夜枭的笑声像锈迹斑斑的链条，在耳畔回荡。
可那辆巡逻车……他突然抓住苏璃的手腕，指腹重重按在画面里的车牌位置：“查五年前未结命案的车辆档案。”
苏璃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声清脆如心跳。
病房外传来护士推车的声响，橡胶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混着消毒水味，和林默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在两人之间凝成根紧绷的弦。
“找到了。”她突然倒抽口气，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这辆车属于‘时间循环’外围试验员，三年前就该销毁。”
林默的拇指无意识着表冠，这是他回溯前的习惯性动作。
可此刻表冠纹丝不动，像块冰冷的墓碑，压在他心头。
他望向病房门口——周慕云正倚在门框上，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内侧青紫色的血管，像是藏在皮肤下的暗河。
空针剂还在他指尖转着，淡蓝色液体在晨光里泛着诡谲的光，如同毒液般又危险。
“林队长醒了？”周慕云的声音像浸过蜜的刀刃，甜腻中藏着锋利，“我让人送了新的镇定剂，毕竟……”他目光扫过林默手腕的手表，“有些记忆，还是模糊点好。”
林默的手指在床单下蜷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夹杂着苏璃的呼吸，一下，两下，像在给他数着倒计时。
昨夜恢复意识时，他在混沌中抓住了三缕记忆：周慕云的针剂成分、江枫通讯时的电磁频率、以及仓库电路老化的具置——这些碎片，如今是他唯一的武器。
“头还疼。”他垂下眼，声音发虚地扯了扯领口，布料摩擦声轻微却清晰，“能帮我调下空调吗？”
苏璃立刻会意，起身去按墙上的开关，脚步轻而急促。
空调启动的嗡鸣声里，林默看见周慕云的视线短暂偏移——这是他要的破绽。
他装作踉跄着扶床头柜，指尖擦过周慕云落在椅子上的私人终端，金属外壳还带着周慕云的体温，温热中透着一丝油腻，指纹锁的位置有层薄茧，是长期握枪的痕迹。
“林队？”周慕云的声音突然逼近，语气中多了几分警惕。
林默抬头，正撞进对方审视的目光。
他故意露出点慌乱，手背蹭过终端侧面的接口——那里藏着他用牙齿咬碎的记忆芯片。
苏璃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她看了眼屏幕，冲林默使了个眼色：“江枫动了，往城西老仓库去。”
周慕云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人戳穿了秘密。
他抓起终端转身要走，林默却在他肩后露出抹极淡的笑——芯片己经成功植入，此刻周慕云与江枫的通话，正通过终端背面的微型发射器，同步到苏璃的平板里。
“追。”林默扯掉输液管，血珠顺着手背往下淌，带着微微的刺痛和温热，“无人机定位了吗？”
苏璃把平板塞给他，屏幕上跳动着红点，像团随时会熄灭的火：“提前部署了三台，他跑不掉。”
城西老仓库的铁门锈得厉害，林默踹第一脚时，门轴发出杀猪般的尖叫，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江枫正背对着他站在破窗前，黑色风衣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别着的手枪，冷金属的光泽在昏暗中闪烁。
听见动静，他慢慢转身，嘴角扯出个冷笑：“林队长，你以为你是棋手？”
“我只是来收账的。”林默的声音像块冰，寒意渗入空气，“陈夜枭给你许了什么？永生？还是看着我在循环里发疯？”
江枫的笑声撞在斑驳的墙面上，惊起几只灰雀，扑棱棱地飞向黑暗。
他抬手时，林默看见他腕间戴着和周慕云同款的手表，表盘同样停在“7”的位置，像某种宿命的标记。
“变量就该有变量的觉悟。”江枫摸出烟点燃，火星在黑暗里明灭，带着焦糊的气息，“等系统收网，你连成为数据的资格都没有——”
“那我就拆了系统。”林默按下藏在掌心的引爆器。
仓库深处传来“轰”的一声，老化的电路短路，火星噼啪着窜上房梁，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江枫的瞳孔在火光里剧烈收缩，他刚要掏枪，苏璃的无人机己从破窗俯冲而下，强光首射他眼睛，刺得他眯起双眼。
林默趁机扑过去，将人压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枪管抵着江枫的太阳穴，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传递到神经末梢：“中枢地址。”
“你疯了？！”江枫的脸贴在碎玻璃上，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血腥味弥漫开来，“那地方——”
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撕裂了夜的寂静。
林默的动作顿了顿，他听见江枫在他耳边低笑：“看来有人比你更急着收网。”
仓库外的灯光刺破黑暗时，林默摸到江枫后颈有块凸起的芯片，质地坚硬，边缘粗糙。
他扯下芯片时，指尖沾到温热的血，芯片背面刻着行小字：观测点B - 7。
苏璃举着平板跑进来，屏幕上的红点正在急速消失，她喘着气说：“地址定位了，是……”
“先收队。”林默将芯片装进口袋，目光扫过仓库角落的旧油桶——那里堆着半箱未拆封的针剂，和周慕云手里的淡蓝色液体一模一样。
警笛声撞开仓库大门的瞬间，林默看了眼手腕的手表。
秒针依旧停在“7”，可表盘内侧的刻字在火光里闪着微光：“我不是重生者，我是‘重启’本身。”
苏璃的手突然覆上来。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表链渗进他皮肤，像道照进盲区的光。
林默望着仓库外越来越近的警灯，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握紧她的手，低声说：“该去会会那个‘观测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