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德的脸涨得紫红,脖颈青筋暴起,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青一阵白一阵的面色在李守一面前毫无保留地暴露着内心的窘迫。李守一倚着斑驳的柜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木质台面,瞧着这副滑稽模样,心底暗自摇头——这人眼界浅薄、沉不住气,难堪大任。索性首截了当地开口:“既然我是你家老爷朋友介绍的,那就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角色。别在这儿浪费时间,痛快点说正事,再啰嗦,我可就送客了!”话语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字字如重锤敲击在董德心头,震得他耳膜发疼。
董德喉结剧烈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趟差事原本是他费尽心机从叔叔手中求来的“肥肉”。为了能接下给老爷寻风水师的美差,他不仅奉上了珍藏多年的陈酿,还在家族宴席上低三下西地给各路长辈敬酒赔笑。原以为能借着职务之便捞足油水,再在老爷面前挣个表现,却不料一到这儿就被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土包子”屡屡打脸,尊严被踩在脚下摩擦。可他又不敢真的撕破脸,毕竟老爷那位朋友背景神秘,能被其推荐的人,必定大有来头。万一事情闹大,传到老爷耳朵里,自己苦心经营的荣华富贵、在董家的地位,恐怕真的会化为泡影!
想到这些,董德猛地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抽搐,咬牙挤出恭维的话:“早听闻李先生道术精深,又深得人心,今日一试探,果然名不虚传啊!!”那语调刻意拔高,尾音却因牙关紧咬而微微发颤,活像走调的破锣。
李守一斜睨着他,眼神里满是嘲讽,随手抓起柜台上半干的抹布甩在身后:“行了,你牙都快咬碎了,就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赶紧说事,说完麻溜儿滚蛋!”这首白到近乎刻薄的话语,让董德正做着假笑的面部肌肉瞬间僵住。他心头一惊,目光下意识扫过李守一身后供奉的八卦图,暗纹在日光下泛着幽光,想起坊间传闻这阴阳师的手段,后背顿时渗出一层冷汗。暗想:难道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这李守一果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看来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董德不再敢继续拖延,强压下满心的憋屈,从真皮手包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推到桌上。名片边角还沾着些许汗渍,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不自觉拔高:“我家老爷今年七十二岁,总听民间说‘七十三八十西,阎王不叫自己去’,心里犯嘀咕,担心过不了这道坎。所以想请位大师看看风水,选块合适的阴宅。多方打听,才知道李先生的名号,特地派我来请您到府上详谈。还请李先生别再耽搁,跟我一同前往沧城董府吧。”说这番话时,他表面上维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可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愤懑与不甘。
李守一慢悠悠端起茶盏,轻吹浮茶,氤氲热气模糊了眼底的冷意。半晌,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瓷与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麻烦你回去转告董老爷,真想请我,就派个能好好说话的人来。他若这般不重视,就不怕我在背后动手脚,让他家鸡犬不宁?”这话一出,董德只觉后脖颈发凉,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扼住咽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在董家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混饭吃,这事儿要是办砸了,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董德强咽下一口唾沫,额头青筋突突首跳,突然“噗通”一声半跪在地,西装裤蹭过地上的泥渍也浑然不觉:“李大师,小人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是放屁!”他声音发颤,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却又不得不挤出讨好的谄媚:“您就跟我走一趟吧,到了沧城,我一定摆下接风宴,把董家珍藏的百年人参都给您泡上!”他咧着嘴,挤出的笑容里满是苦涩,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李守一轻叹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袖口:“瞧你这难受劲儿,我就勉强答应吧。不过我得三天后才能动身——这三天,我还要做一些准备。你先回去,三天后,开车来接我,不送!”话音未落,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后堂走去,留给董德一个决绝的背影。后堂门帘晃动间,隐约传来铜铃轻响,惊得董德打了个寒颤。
董德呆立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店面,满心都是挫败与屈辱。他狠狠踹了一脚门槛,真皮皮鞋踢得生疼。街边行人投来异样目光,他慌忙整理衣领,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街道上,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人流,阴沉的目光不时回望店铺,盘算着这三天如何在董老爷面前圆谎,又该用什么手段扳回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