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卡片突然爆出白山茶香。
林惊蛰看见十五岁的沈惊棠蜷在书院窗边,晨光给《水经注》书页镀金边时,他腕间磁石链还没缠上冤魂的执念。
雷纹在卡片表面游走,映出松江书院未被砒霜浸透的晨钟。
"真蠢。"
林惊蛰突然嗤笑,犬齿咬破的舌尖血滴在选项1的青铜纹路上。
卡片背面渗出沈惊棠十五岁的掌纹,那些本该用来临帖的指腹,此刻正被时空乱流灼出焦痕。
白山茶根系突然刺穿他的视网膜。
林惊蛰在剧痛中看见沈惊棠跪在严府祠堂,染血的齿尖咬碎第七颗解药蜡丸。
那些被权谋腌入骨的疲惫,正顺着少年绷首的脊梁爬下他陈旧的合欢花纹。
"啪嗒。"
青铜卡片突然化作槐花蜜坠地。
坍缩的教室黑板长出青苔,英语听力题变成松江书院的晨读声。
十五岁的沈惊棠正用银角子压住被风掀起的书页,后颈未愈的烫伤疤浸在晨光里,像块将化未化的陈年血痂。
林惊蛰的雷纹玉佩突然滚烫。
他看见自己掌心血痣正沿着卡片纹路燃烧,把沈惊棠二十年的权谋褶皱一寸寸熨平。
当白山茶香漫过嘉靖二十八年的暴雨夜,那个缩在枯井底攥着《颜氏家训》的小少年,突然被槐花蜜的甜香托出了井沿。
商玄是在槐花蜜的甜香里醒来的。
他蜷在松江书院的老茶树枝桠间,垂落的鸦青发丝扫过锁骨,那里本该爬满甲骨文刺青的位置,此刻正盛开着白山茶。
青铜吊坠硌得后颈发烫——是肥遗幼体蜷成的玉蝉模样,翅膀纹路还沾着惊蛰时节的雨水。
"喂,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呀~"
少年翻身时踢落了《水经注》,书页间飘出二十八个纸船,
"我还是我~"
林惊蛰的青铜剑鞘正压着满地纸船,雷纹映出商玄领口未褪尽的朱砂霉斑。
他忽然伸手扯开对方衣襟,惊得江玄戈的教案散落成蝶——少年心口跳动的分明是鲜红血肉,而非从前嵌着甲骨文的青铜器。
"看看你自己。"
江玄戈的菩提子手串缠住肥遗吊坠,星图纹路突然活过来,
"现在是不是轻松许多?"
商玄怔怔望着掌心。
那些操控时空的青铜霉斑己化作掌纹,肥遗玉蝉在他指尖轻颤,吐出半片裹着糖霜的槐花瓣。
檐角铜铃忽被春风撞响,他这才发现自己正靠着廊柱剥松子糖,杏红襕衫被夕照浸透,腕间磁石链缠着未干的墨迹。
"当啷——"
他抛起的松子糖砸中自己的眉心,商玄下意识用十五岁少年的敏捷接住。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刹那,肥遗玉蝉突然振翅,将整座书院笼罩在惊蛰雨幕的结界里。
"还能当怪兽巢穴呢。"
少年商玄踢掉锦靴,赤足踩碎满地青铜锈屑。
他发尾扫过林惊蛰喉结时,白山茶突然开满雷纹刺青,
"不过这次......"
江玄戈的青铜剑穗突然缠住他脚踝。
星图顺着少年伶仃的踝骨爬上来,将二十年权谋腌入骨的疲惫涤成溪水:
"这次巢穴里住的可不是寄生虫。"
林惊蛰突然嗤笑出声。
他剑尖挑开商玄束发的缎带,看着满肩青丝被山茶露水打湿:
"沈公子要不要试试新能力?"
商玄腕间磁石链应声碎裂,肥遗玉蝉化作万千青铜箭矢悬浮半空。
他迎着箭雨张开双臂,任它们穿透虚影钉入老茶树——箭簇开出的竟是白山茶,每片花瓣都拓着《颜氏家训》的残章。
"原来利剑是这么用的。"
少年商玄突然旋身,绣鞋尖踢起的水珠凝成甲骨文盾牌。
他发间坠着的玉蝉突然嗡鸣,将盾牌幻化成松子糖洒了满院。
江玄戈的教案终于被糖霜淹没。
他拾起块印着星图的糖片,发现竟是嘉靖二十八年未送出的生辰帖。
抬眸时,正撞见商玄趴在老茶树杈上,赤足晃悠着踢散夕照,眉间那颗朱砂痣终于褪尽阴鸷,盛满十五岁应有的天光。
商玄倚着通书寮的朱漆廊柱剥松子糖时,肥遗吊坠正硌着他新生的锁骨。
十五岁的皮囊裹着三百年的魂灵,鸦青发尾扫过月白襕衫的褶皱,倒比从前鎏金轿辇里的戏服更衬他眉间那粒朱砂痣。
只是当林惊蛰的青铜剑鞘敲上窗棂时,他吐出的毒汁仍带着殷墟甲骨文的锈味:
"林同学再敲重些,我院墙角的蝈蝈笼都要震碎了。"
"咔嚓——"
商玄咬碎第十颗松子糖,用新生的指节捏诀。
少年伶仃的腕骨本该结印,偏生被他翻出朵白山茶别在耳后:
"江大人的教案誊完了?盯着我看可是要收香火钱的。"
江玄戈的菩提子手串正缠着肥遗吊坠编星图,闻言将朱砂笔戳进他襕衫束带:
"你昨日偷吃的槐花蜜还赊着账。"
暮风卷着山茶露水扑进窗棂,商玄忽然旋身坐上供桌。
他赤足踩着《水经注》的残页,肥遗吊坠随动作晃出残影,将檐角铜铃惊起的灰鸽都凝成琥珀色。
"瞧瞧这身新皮囊。"
他指尖掠过林惊蛰喉结,雷纹刺青突然绽开白山茶,"小惊蛰要不要也试试?"
青铜剑鞘猛地压住他颈侧,却在触及肌肤时化作山茶枝。
商玄就着这个姿势仰头,任花瓣落进微敞的衣襟:"还是这般经不起逗。"
商玄突然将松子糖弹进他后颈。
商玄反手接住的刹那,糖块突然爆成青铜箭簇,堪堪擦着他耳畔钉入梁柱——箭尾竟缀着二十年前严府祠堂的符纸。
"林公子好狠的心。"
他舔着指尖糖霜笑,肥遗吊坠突然幻化成鎏金轿帘,"当年在醉春阁......"
林惊蛰的雷纹突然缠住他脚踝。
商玄踉跄跌进满地星图时,襕衫下摆正巧扫翻江玄戈的砚台。
墨汁泼洒的刹那,他忽然用少年清亮的嗓音哼起秦淮旧调,眉间朱砂痣在夕照里灼成血珀。
"收声。"
江玄戈的教案拍在他后脑,却见商玄就势枕着墨迹蜷成团,
"这招二十年前就见过了。"
肥遗吊坠突然嗡鸣着吐出青铜铃铛串。
商玄在铃音里支起半边身子,发间白山茶落进朱砂砚,将墨汁染成嘉靖二十八年的春雨:
"江大人可知?少年人最怕无趣。"
他忽然将星图卷成纸筒戳林惊蛰的雷纹,却在对方睁眼的瞬间化作满地纸船。
二十八个船帆上皆用甲骨文写着"懒"字,随着穿堂风飘向未关严的院门。
"你倒是半点没变。"
沈惊棠踩碎第三只纸船轻笑。
商玄突然从墨迹里探出半张脸,少年气的眉峰挑出熟悉的戏谑:
"沈公子该庆幸——若连这点嘴欠的本事都丢了,谁替你们挡烂桃花?"
暮鼓撞碎檐角冰棱时,肥遗吊坠正将最后一丝暮光吞成琥珀。
商玄蜷在老茶树枝桠间打盹,月白襕衫滑落肩头,露出心口跳动的血肉——那下面三百年的陈痂,依旧裹着慵懒的毒刺与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