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如颈上的绳索,随着订婚宴的临近,一寸寸收紧。
苏倾月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必须想办法验证那碗“补汤”的成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沾染了汤汁的纸巾从密封袋里取出。
样本量极少,而且只是干燥的残留物,这给检测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她不敢通过苏家或者萧家的任何渠道,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最终,她想起之前夏栀提过的一家国外的、据说可以匿名送检并保证隐私的生物检测机构。
虽然心中对夏栀仍存有一丝疑虑,但眼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花费了一番周折,将样本伪装成普通的“草药残留物分析”,匿名寄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每一天,苏倾月都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应付着白沁兰不时投来的审视目光,和萧少珩那些虚情假意的殷勤。
但她的内心,却像绷紧的弦,时刻留意着手机邮箱,等待着那份可能决定一切的报告。
终于,在一个深夜,一封加密邮件悄然抵达。
苏倾月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反锁房门,用颤抖的手指点开邮件,输入了复杂的密码。
一份格式简洁的检测报告出现在屏幕上。
她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报告的前半部分,罗列了一堆常见的有机物和无机盐成分,都是一些普通滋补药材中常见的物质。
没有异常?
苏倾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是她搞错了?还是样本太少,根本检测不出来?
她不甘心地继续往下翻看。
报告的末尾,有一段附加说明,用更专业的术语写着:
“……样本中检测到微量生物碱反应,疑似存在某种神经毒素,但因样本量严重不足且降解严重,无法进行定性定量分析。建议提供新鲜足量样本进行进一步毒理学检测,特别是针对河豚毒素及其衍生物的专项检测……”
河豚毒素!
这西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苏倾月!
是它!一定是它!
她猛地想起那个“梦”里,父亲后期出现的某些症状——不仅仅是疲惫嗜睡,似乎还有……偶尔的手指发麻,视物模糊!
这些都和河豚毒素慢性中毒的症状高度吻合!
这种毒素无色无味,毒性剧烈,且难以在常规体检中被发现!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父亲之前的几次体检报告都显示“一切正常”!
白沁兰……好狠的心!竟然用这种阴险歹毒的方式,一点点侵蚀父亲的生命!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寒意同时攫住了苏倾月,让她浑身发抖。
她终于拿到了指向真相的钥匙!
但……这还远远不够。
这份报告,根本不能作为首接证据。
它措辞谨慎,充满了“疑似”、“无法确定”等字眼,而且样本来源无法证明。
拿出去,只会被白沁兰轻易驳斥为无稽之谈,甚至反咬一口说是她伪造证据陷害继母!
硬碰硬,行不通。
苏倾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物证这条路暂时走不通,那么……突破口,只能在人证身上!
刘姨!
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却在关键时刻眼神躲闪、言辞含糊的女仆!
她一定是知情的!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药,她也一定知道那碗汤有问题,知道是白沁兰指使的!
苏倾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必须撬开刘姨的嘴!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和刘姨单独、私密谈话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下午。
白沁兰外出参加一个贵妇茶会,父亲在公司开会,苏薇薇也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苏倾月和几个佣人在。
苏倾月估摸着时间,来到了别墅后面僻静的洗衣房。
刘姨通常会在这个时间段在这里熨烫衣物。
果然,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熨斗熨烫布料的“滋滋”声。
苏倾月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刘姨。”她轻声喊道。
正在熨烫一件衬衫的刘姨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熨斗差点没拿稳。
她转过身,看到是苏倾月,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大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聊聊。”
苏倾月走到她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刘姨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她对视,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熨斗的把手:
“大……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刘姨,”
苏倾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道:
“关于我父亲喝的那碗汤,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刘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
苏倾月微微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己经拿到了一些东西,刘姨。我父亲长期服用的那碗‘补汤’里,到底加了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看到那张隐隐约约露着“检测报告”几字的纸张,刘姨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大小姐!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
苏倾月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
“刘姨,你是个聪明人。你每天亲手给那碗汤加料,亲手端给我父亲喝,你会不知道里面有问题?”
“不是的!不是我加的料!”
刘姨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急忙辩解:
“是……是太太!是太太把磨好的药粉交给我的!她说是名贵药材,让我加在汤里给先生补身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
她终于承认了!虽然还在试图撇清自己,但她承认了是白沁兰让她加料!
苏倾月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放缓了语气,带上了一丝同情:
“刘姨,我相信你可能一开始不知情。你只是听命行事,对吗?”
刘姨看着苏倾月眼中似乎流露出的“理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大小姐!我只是个下人,太太吩咐什么,我怎么敢不听呢?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有害啊!要是知道,我怎么敢给先生喝呢!”
她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
苏倾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声音放得更柔和:
“白沁兰是什么样的人,我多少也清楚。她让你做这种事,肯定拿捏着你的把柄,或者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刘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姨,”
苏倾月向前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现在事情己经快要瞒不住了。我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一旦出了事,你觉得白沁兰会保你吗?她只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让你做替罪羊!”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刘姨内心最深的恐惧,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不……不会的……太太她……”刘姨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会!她绝对会!”苏倾月斩钉截铁地说。
“你想想清楚,到时候,你就是那个下毒的凶手!你会被抓去坐牢,你的儿子怎么办?你那个还在病床上的丈夫怎么办?他们会因为你而一辈子抬不起头!”
苏倾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刘姨的心上。
她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洗衣机上,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刘姨悲痛的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苏倾月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也是唯一的办法。”
刘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什么办法?”
“指证白沁兰!”
苏倾月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在订婚宴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真相!说出是她指使你,长期在父亲的汤里下药!只要你愿意作证,我可以想办法保你!”
“什么?!”
刘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太太不会放过我的!她会杀了我的!”
“她现在就己经在杀你了!是用一种更缓慢、更阴险的方式!”
苏倾月更加厉声道:
“刘姨,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现在帮我,你就是揭发犯罪的污点证人!法律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但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帮她隐瞒,等到东窗事发那一天,你就只有死路一条!白沁兰绝对不会让你活到可以指证她的那一天!”
苏倾月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残酷的现实,也带来了一线生机。
刘姨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一边是白沁兰的威胁和控制,一边是苏倾月许诺的自由和生路,以及对牢狱之灾的恐惧。
过了许久,她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挣扎,声音沙哑地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大小姐……如果…如果我说了……我真的…能无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