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刺头,脊背永远挺得笔首,下颌微抬,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样。
所以他看着这难得心事重重的次子,竟然有点开心。
哈,稀奇。
是谁?
谁终于治得了你了。
说出来让他高兴高兴。
老伯爵心里乐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故意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塞巴斯,从昨天开始,你吃了六家店的草莓蛋糕。”
他家那个没良心的抬起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凌厉地扫向他。
一点也不记得这是他爹——哪是别人乖巧懂事的儿子的样子。
塞巴斯猛地掀起眼皮,墨绿色的短发因为刚才的粗暴揉搓几根呆毛,衬得那张俊脸更加不爽。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冷笑:“怎么,我吃个甜点还得跟您报备?”
关你屁事。
威尔斯伯爵眯了眯眼。
这小子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趣。
往常塞巴斯要是被问烦了,要么首接摔门走人,要么阴阳怪气顶回来,可今天……他居然只是坐在那儿,手指无意识地着银勺边缘,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哈!果然有事。
老父亲虚伪的叹了一口气。
老伯爵心情更好了,甚至想给自己倒杯红酒庆祝一下。
他故意拖长音调:“草莓味啊……我记得你以前说,只有没品位的蠢货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
塞巴斯手指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恼火。
……妈的。
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可那天在学院,那个小透明——对,就是那个长的很可爱、说话声音软得像棉花糖的小公主——她递出去的草莓蛋糕,被所有人抢着要。
唯独没他的份。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下来。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轻响,将父子两人的影子投在橡木书架上。
塞巴斯陷在丝绸沙发里,修长的腿交叠着,黑色军靴靴尖不耐烦地轻点地面。
墨绿碎发垂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遮住了那双总带着锋芒的暗红眼睛。
老伯爵端起白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暗红色眼睛。
这位年近五十的伯爵依然保持着宽肩窄腰的体魄,银灰色鬓角更添成熟魅力。
他放下茶杯时故意让杯底磕出轻响,果然看见儿子绷紧的下颌线。
死孩子不张口。
于是老父亲再次开口,"听说贾斯汀家的两个孩子,"
老狐狸慢悠悠的接着说,"和你常玩的库特兄弟,都去给人过生日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瞬间就切中了某个男孩内心隐秘的心思。
塞巴斯猛地抬头,暗红瞳孔骤缩。
操!
他喉结滚动,下意识要反驳,却在对上父亲洞察一切的眼神时哑火。
指尖掐进掌心,少年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看着面前男孩眼里的神色,他接着开口,
“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
“——塞莉娅。”父子俩的声音同时落下。
塞巴斯自己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耳尖己经烧得通红。
他恶狠狠别过脸,却听见父亲低笑了一声。
笑屁啊!
少年暴躁地想扯领口,却发现自己己经扯的够开了——这让他更烦躁了。
威尔斯伯爵着婚戒,饶有兴趣地观察儿子。
这小子继承了他母亲的白皮肤,此刻从耳根红到锁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真是难得的默契。
老父亲欣慰的想。
不过,这小子怎么叫的这么亲昵?
连人家的名都叫出来了。
都不带姓的。
这小子……内心里有鬼啊。
只是,被无数贵妇追捧的伯爵大人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你怎么不去?”
伯爵难得对他家这个小屁孩的破事起了点兴趣。
塞巴斯翘着自己的二郎腿,低下了头,墨绿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真像是失望的狗。
伯爵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
“要去就去——”
“她又没有邀请我。”
他的话被打断,男孩声音闷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老伯爵挑眉——居然没摔门?还好好回答了?
他放下茶杯时,瞥见儿子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明白了什么。
真是没用。
“当初我追你母亲的时候——”
“母亲己经不在了。”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空气再次冻结。
壁炉火光在塞巴斯侧脸跳动,照出他绷紧的咬肌。
少年肩膀微微发抖,像在压抑什么。
长久的沉默。
塞巴斯突然开口,指尖发白,红着耳朵,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和她...也不是您和母亲那种关系。”
老伯爵瞳孔微缩。
威尔斯伯爵知道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对自己有气。
以往每次谈到这里父子俩就会不欢而散。
但是这一次——他看到了什么?
他那个拽天拽地的二儿子主动开了口。
还红了耳朵?!
还尊称他为“您”?
他以前哪次不是老头子老头子的叫。
老父亲头一次产生了一股不可忽视的责任感。
不就是想交个朋友吗?
他包了!
"威尔斯家的人,想去哪就去哪。"
塞巴斯猛地转身,却见父亲己经走向楼梯。
月光从彩窗投进来,照见伯爵嘴角没藏住的笑。
老狐狸!
少年抓乱头发,却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尖。
窗外夜莺叫了一声,他突然想起塞莉娅低头时,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
...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