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咱们抹的也太多了吧……”
林奇抿住嘴唇，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
他和阎埠贵这会儿正蹲在一捧炉灰面前，动静稍大一点，灰尘就能飘的到处都是。
阎埠贵给林奇抹了一个黑脸之后，又抓了两把灰，往自己打湿的脸上拍匀。
“这还多？”阎埠贵拉着林奇站了起来，掏出破麻袋递给他，又拿出了一件薄薄的，满是补丁的褂子。
“咱们要去的可是鸽子市，不是国营大商场，要是今天晚上有突击检查，咱们这个样子也不至于露脸。”
虽然明白接下来的事有点危险，但阎埠贵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了吧？
感受着呼吸间涌入鼻腔的土腥气，林奇表情多了几分无奈。
往脸上抹灰，换带布丁的衣服，拿破布麻袋……这都是阎埠贵的要求。
用他的话来说，两人这副打扮才能融入黑市里，不然大摇大摆的进去，恐怕没两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林奇也没去过，只能听从阎埠贵的安排。
这会儿己经是后半夜，炉子里的火早就熄灭了，整个西合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冷风不时吹过，带来一点异响。
背着破麻袋，两人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到了一处复杂的胡同里。
相比九十五号大院，这儿的房子明显更小，巷子也更窄，而且没有半点规划，像是一团毛线一样杂乱的挤在一起。
巷子里头横七竖八的坐着许多人，他们面前放着背篓竹筐之类的东西，显然这些都是卖家。
黑乎乎的本来就看不清，再加上脸磨了一层煤灰，林奇也就放心大胆的打量。
看过好几个人的东西后，林奇发现黑市里面，好东西还蛮多的。
最常见的当然就是各种粮食，粗粮细粮，豆类薯类，都能在黑市上面找得到。
比如说大米，还有白面，玉米红薯之类。
另外各类副食也不少，甚至他还看到有卖白糖的，不过对方的白糖明显是自己制作的，褐色的糖块里头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不明杂质。
又跟着阎埠贵往里头走了一段，这里的东西一开始杂乱起来。
各类粮票工业券，还有刻假章的，外加各类煤油蜡烛，肥皂火柴……
“三大爷，这里卖的东西还挺全的？”
虽然东西份量不多，但是种类繁杂，透过这些商品，林奇仿佛能看到这个箱子里各式各色的人。
各类小工艺品，应该是城市工人，卖肥皂的可能是肥皂厂的，卖碎花头巾的可能来自制衣厂。
手里有各类粮票的，可能是票贩子……
看着这些在时代的洪流下挣扎的人，林奇心情有点复杂。
“日子越来越难过，黑市的人就越来越多，再往里头走，里面好东西更多，可惜没钱买。”
又拐过两个巷子，林奇发现的确如三大爷所说，因为在巷子两边，他居然看到了野味。
“你这鲫鱼怎么卖的？”
林奇在一个水盆前停下了步子。
蹲在水盆前的应该是个女人，听了这话，也不抬眼只是闷闷的开口道：“五块一条。”
水盆里总共就两条鱼，一条就要五块？
林奇还打算继续开口，阎埠贵在旁边拉了他一把，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别瞎问，你又不买，打扰人家做生意。”
林奇撇了撇嘴。
“三大爷，除了我之外根本没人问，哪有什么生意？再说了，你咋就知道我不会买？”
反驳了两句，林奇又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三大爷，黑市的东西都这么贵吗？一条鱼居然要卖五块，有空去河边钓两条鱼比上班都强。”
“嗤……”阎埠贵不屑的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终于有了机会教育林奇，便认真严肃的开口道：“她诓你呢，亏你还是农村出身，连这都看不出来？”
“你瞅瞅你自个儿这一副东张西望，满脸好奇的样子，是个人都知道你不怎么来鸽子市，那女人当然要喊个高价。”
“而且你以为鱼有那么好钓？”
去年生存压力变大之后，阎埠贵也弄了根鱼竿，想抽空的时候去钓钓鱼。
当然，这年头鱼不怎么值钱，榨不出油水，反而还得浪费大量的油和调料来做，所以一般人都不爱吃这玩意儿。
拿到收购站，一斤三毛钱，还不如一斤棒子面。
阎埠贵原本打的主意是钓到鱼之后，拿回家清蒸，虽然没那么好吃，但好歹能给家里添道菜。
可连续钓了一个星期，别说是鱼了，就连虾米他都没看着。
阎埠贵这才明白，鱼并不是甩出鱼竿，就能钓上来的。
“这您就不懂了，钓鱼可是有大学问在里头的，您钓不上来那是技术差。”
作为一个空军佬，林奇谈性一来，便对着阎埠贵侃侃而谈。
什么“打窝”，“空军”……一会儿又说什么“爆护”，“基地”之类的，还真把阎埠贵给唬住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钓鱼真有这么大的学问？”
“那当然，您要是不信就等着吧，啥时候我拎两条大鱼回来，你就明白这鱼不是一般人能钓的。”
见林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阎埠贵赶紧开口提醒，“小林，你可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钓，千万别被人抓住。”
“抓住？”林奇愣了一下，然后才从记忆中找到原因。
原来钓鱼也不允许了，河边都有人带着袖章巡逻，要是被抓住会被罚款。
林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我知道了，三大爷你放心吧，我肯定找个隐蔽点的钓点。”
一处稍微宽敞一点的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阎埠贵嘱咐林奇站在原地，然后朝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过去。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阎埠贵才朝着林奇挥了挥手。
“我谈了个价，你看看满不满意。”
“八毛斤二合面，不过里头的杂粮要多一些，你要买白面的话，一块五一斤。”
林奇算了算，如果五百块钱用来买二合面，就是六百二十五斤。
这贵吗？
坦白来讲这其实不算贵。
虽然和粮食店相比，这个价格高的离谱，可不用粮票。
刚才林奇打听过了，这会儿一斤粮食票都要两毛钱！
想了想，林奇皱着眉询问道：“没有棒子面吗？”
林奇的诉求是饿不死就行，给家人买白面？那完全就是浪费。
“棒子面哪儿不能买？我可不卖那玩意儿，量又大赚的又少。”
“那就二合面吧，你有那么多货吗？我要买六百斤。”
此话一出，男人目光猛的一亮，阎埠贵也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六百斤？！
这得多少钱！
教小学数学的阎埠贵，一时间竟然有些算不过来。
“你只要给得起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不过……”
男人顿了顿，低声开口说道：“咱们得换个时间，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给货，别的我一概不管。”
“行，你说个时间地点，到时候我去取。”
“先交定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