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古槐枯枝时,荧蓝海棠突然簌簌震颤起来。
落子霖指尖还缠着半截银丝蛊,余光却瞥见墙头翻下个锦衣少年,那人怀中抱着只断翅纸鸢,金线绣的朱雀纹在日光下泛着古怪的靛青色。
"柳鸿鹄!"陈沐秋突然将《璇玑图》残卷摔在石桌上,书页间钻出的鬼面花咬碎了飘落的海棠瓣,"这等歪翅断尾的丑东西,也配称纸鸢?"
落子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少年怀中物。
那纸鸢左翼用西凉金线绣着半幅《璇玑图》,右翼却胡乱涂着孩童般的朱雀涂鸦,七根尾羽长短参差,倒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去了三根筋骨。
"我倒觉得有趣。"她伸手抚过纸鸢尾羽的断口,指腹沾了层冰凉的鳞粉,"你看这断羽处,倒像是挣脱了丝线的模样。"
石桌上的鬼面花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陈沐秋脖颈鳞片泛起血红。
孩童抓起断翅纸鸢狠狠掷向古槐,泛着荧光的海棠叶瞬间将其绞成碎片。"自由?"他冷笑时嘴角裂开细小的鳞纹,"断线风筝不过坠入泥潭,就像三日前西厢房那只——"
落子霖腕间银丝无声缠住飞溅的碎竹片。
她想起梅启贤塞进信鸽脚筒的染血织锦,那上面歪扭的朱雀纹与眼前纸鸢如出一辙。
海棠香里混进血腥气时,她忽然抬脚碾碎地上一小片正在融化的冰晶。
"小少爷可知漠北有种金雕?"她蹲下身与孩童平视,袖中银丝蛊悄无声息钻进石凳缝隙,"幼鸟破壳那日,母鸟会啄断它半幅翅骨。"
陈沐秋瞳孔骤缩,身后古槐突然发出木材崩裂的呻吟。
落子霖瞥见藏在树洞里的半卷《璇玑图》,残页边缘染着与竹逸风咽气时相同的靛青色血渍。
"你胡说!"孩童突然掀翻石桌,鬼面花咬住他淌血的手腕,"若真断了翅骨,还如何..."他的嘶吼戛然而止,因为落子霖正用染血的银丝蛊在青砖上勾画星宿图——那正是三日前竹逸风咽气时,她用血玉在雪地上绘制的天狼星位。
墙头黛色衣角再次闪过时,落子霖突然扯断三根银丝。
崩裂的丝弦在陈沐秋腕间勒出北斗状的伤痕,孩童吃痛松手的刹那,她将染血的丝线抛向歪斜的纸鸢残骸。
"十五岁生辰那日,"她看着丝线在风中结成古怪的锁链纹,"若你能接安子俊十招,我便让苏逸尘亲眼看着你扯断所有丝线。"
古槐枝干突然渗出靛青色汁液,将满地纸鸢碎片黏合成新的形状。
陈沐秋怔怔望着逐渐成型的朱雀纹,鳞片覆盖的手掌按在北斗伤痕上:"你凭什么保证?"
东南角传来瓦片轻响,落子霖袖中银丝蛊突然绷首如弦。
她望着云端某个越来越近的黑点轻笑出声,那笑声惊得寒鸦撞碎了正在凝结的冰晶:"因为放风筝的人..."沾着鳞粉的指尖划过孩童腕间伤痕,"最怕断线那日的风。"
海棠花海突然朝两侧分开,露出青砖下掩埋的半截赤金螭纹衣摆。
当陈沐秋蹲下身想要触碰时,落子霖的银丝蛊己将那织物绞成漫天金粉,纷纷扬扬落在纸鸢新生的尾羽上。